龙族VI：世界的尽头 第9章 幽渊低语

“利维坦”变成了一个在墨汁中缓慢下沉的铁棺。

外部照明系统功率全开，四道惨白的光柱如同盲人探路的拐杖，徒劳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划动，却照不透这亘古的浓稠。压力读数早已突破了常规军用潜艇的崩溃阈值，舱体外壳偶尔会传来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那是万钧海水正在温柔而坚定地测试着这人类造物的极限。

声呐屏幕上，那个模糊的阴影依旧存在，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如同一个忠诚而又诡异的引路者，或者说——监视者。它不再试图靠近，也不再发出任何可被仪器捕捉的信号，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块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冰冷的巨石。

楚子航指间捻动着那块黑色水晶碎片。它不再散发波动，恢复了死寂，但那种冰冷的触感，却仿佛能透过皮肤，直接渗入骨髓。这碎片来自奥丁的昆古尼尔，来自那贯穿因果的命运之枪，此刻却在这连神只目光都可能无法触及的深海，与某种未知产生共鸣。这绝非巧合。

恺撒站在主控台前，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令人费解的数据流。他拒绝了操作员提升速度的建议，在这种深度，任何剧烈的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黑暗的森林中，与一头看不见的猛兽对峙，比拼着耐心与意志。

“能量背景辐射在缓慢提升。”一名操作员低声报告，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指挥中心里显得格外清晰，“非地热源，非生物源……更像是某种……大型炼金矩阵逸散的效果。”

炼金矩阵。这个词让楚子航的目光锐利起来。白王尼伯龙根，“珊瑚之城”。他们正在接近目标。

“还有多久抵达预定坐标？”恺撒问。

“按照当前航速，约三十分钟。”沃尔夫冈舰长回答，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操控动作依旧稳健。

时间在绝对的静默与无形的压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舷窗外，偶尔会有一些发光的水母或怪鱼被灯光吸引，它们扭曲、苍白的身体在光束中一闪而过，如同地狱边境徘徊的幽灵，更添几分诡谲。

就在预定坐标即将抵达的前一刻，异变再生。

那并非来自声呐或任何仪器。

而是一种声音。

直接出现在脑海深处的声音。

起初极其微弱，像是隔着厚重水层传来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风铃摇动，空灵，破碎，不成调。但很快，那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个女孩的……哼唱。

调子很陌生，带着某种古老的、不属于任何已知文化的韵律，节奏轻快，甚至带着一丝天真烂漫的意味，与这死亡深海的氛围格格不入。然而，在这轻快的哼唱之下，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如同这万米海沟本身般深沉，几乎要将听到它的一切都拖入无底的 melancholy 之中。

楚子航的身体瞬间绷紧。这哼唱……与他在奥丁尼伯龙根中听到的那个求救信号里的哼唱，一模一样！

恺撒也猛地抬起头，显然他也听到了。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手指下意识地按住了腰侧——那里通常挂着狄克推多，此刻却空无一物。

哼唱声持续着，在空旷的脑海回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仿佛那个哼唱的女孩，正穿透了现实与虚无的壁垒，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紧接着，那哼唱声中，开始夹杂进一些……别的东西。

细碎的、仿佛无数人在同时低语的声音，用的是某种古老晦涩的语言，无法理解其含义，但那语调中充满了怨毒、绝望和某种疯狂的祈愿。这些低语如同潮水，试图淹没那干净的哼唱，却又被哼唱顽强地抵挡在外。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干扰！”一名操作员捂住了耳朵，尽管那声音并非通过鼓膜传入，“防护屏障正在过载！”

指挥中心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各种仪表的指针疯狂摇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无形的压力不再仅仅来自外部海水，更来自这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侵袭。

楚子航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扎着他的神经。他强行集中精神，黄金瞳在昏暗的指挥中心里燃起冰冷的光焰，试图对抗这股混乱的侵蚀。他看向恺撒，发现后者也是脸色苍白，额角青筋暴起，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的是不屈的怒火。

“稳住！”沃尔夫冈舰长低吼着，双手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启动所有备用能源，优先维持精神防护屏障！”

就在这混乱与噪音达到顶峰的刹那——

所有的声音，哼唱，低语，警报……戛然而止。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

指挥中心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设备重新稳定下来的微弱运行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灯光恢复了稳定。

声呐屏幕上，那个一直跟随他们的模糊阴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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