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土房染成暖黄色时,苏晚还对着护林队的记录本发愁。
油灯放在桌角,火苗抖了抖,把她蹙着眉的影子投在墙上,手指反复摩挲着“巡山”两个字,嘴唇无声地动着,却始终不敢确定自己念得对不对。
桌角堆着半摞纸,上面是她试着抄写的记录,好些字写得歪歪扭扭,有的甚至画了小圆圈代替,她小时候只跟着村里的老先生认过几个字,算数更是只会算简单的加减法,护林队的工分统计和巡山次数一叠加,就彻底乱了头绪。
凌策从外面回来,刚进门就看到她这副模样。
他去后山检查新布的陷阱,裤脚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几支野菊花,是给团子摘的。
“还在看记录?”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一看,果然看到纸上的小圆圈,忍不住笑了,“这‘巡’字认不出?我教你。”
苏晚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把纸往抽屉里塞,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就是随便写写,别笑我。”
她一直怕凌策觉得自己没文化,以前整理工分表都是偷偷问王大娘,这次护林队的记录涉及到队员考勤,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别人,才硬着头皮自己写。
“有什么好害羞的?”凌策拉住她的手,把纸从抽屉里拿出来,重新铺在桌上。
“我刚下乡的时候,连锄头都不会拿,还是你教我怎么分辨麦苗和杂草的。认字算数这事儿,我教你,不难。”
他说着,从灶房里拿了块烧黑的木炭,在石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个“巡”字,“你看,左边是‘走之旁’,右边是‘川’,意思是走路查看,巡山就是在山里走路查看,记着了吗?”
苏晚凑过去,眼睛盯着石板上的字,认真地点点头。
油灯的光刚好落在她的发顶,凌策看到她耳尖都红了,心里软得像化了的麦芽糖。
他又写了“护林队”“工分”“陷阱”几个常用字,都是记录里高频出现的,一边写一边念,还把字拆分了讲给她听:“‘护’字,左边是‘提手旁’,右边是‘户’,意思是用手保护家里的人,护林就是保护树林,跟保护家人一样。”
这个比喻让苏晚一下子就记住了。
她学着凌策的样子,用木炭在石板上写,可“护”字的提手旁总写得歪歪扭扭,要么太粗要么太细。
凌策站在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划地写:“手腕放松,提手旁要写得轻一点,右边的‘户’字,点要落在正中间……”
他的呼吸落在苏晚的颈窝,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是后山野菊花的味道。
苏晚的身子僵了一下,手里的木炭差点掉在地上,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连凌策说的笔画都没听清。
凌策察觉到她的紧张,慢慢松开手,退到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假装没看到她泛红的脸颊,拿起另一块木炭:“没关系,慢慢来,我第一次写字的时候,比你写得还丑。”
为了让她放松,凌策说起自己刚学写字的趣事,原主小时候调皮,把墨汁抹在先生的帽子上,被先生罚抄一百遍《三字经》,结果抄到最后,字还是歪歪扭扭的。
苏晚听得忍不住笑了,肩膀都跟着抖,之前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握着木炭的手也稳了些。
团子被笑声吵醒,揉着眼睛从里屋走出来:“爹爹,娘,你们在干什么呀?”
她看到石板上的字,好奇地凑过来,小手指着“护”字,“这个字我认识!是护林队的护!爹教娘写字吗?我也要学!”
凌策把团子抱到腿上,在石板上写了个“团”字:“这是你的名字,团子的团,跟圆滚滚的小团子一样,好记吧?”
团子高兴地拍着手,也拿起一小块木炭,在石板的角落里画了个圆圈,说:“这是团子!”
逗得凌策和苏晚都笑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石板旁,油灯的光晕把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凌策教苏晚写字,偶尔转头教团子认简单的数字,苏晚学得认真,遇到不懂的就小声问,凌策总是耐心地重复讲解,从来没有不耐烦。
有次苏晚把“陷阱”的“陷”字少写了一撇,自己没发现,凌策也没直接指出来,而是写了个正确的和错误的放在一起,让她对比:“你看这两个字,哪里不一样?”
苏晚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少了一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在旁边补写了一遍。
凌策笑着递给她一块红薯干:“奖励你的,知错就改就是好学生。”
苏晚接过红薯干,咬了一小口,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平时吃的更甜,这是凌策特意留给她的。
写字教完,凌策又教苏晚算数。
他从护林队的记录里挑了个简单的例子:“张大爷这周巡山五次,每次算两分半工分,独臂张巡山四次,每次两分,咱们算一下他们俩一共多少工分。”
他怕苏晚听不懂小数,特意用玉米籽当教具,拿出五个玉米籽代表张大爷的五次巡山,每个玉米籽划成两半,代表半分工分,“你看,五个玉米籽就是五份两分,是十分,再加上五个半份,就是两分半,一共十二分半;独臂张四次,每次两分,就是八分,加起来是二十分半,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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