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在无边黑暗中漂浮了许久,终于挣扎着触碰到了一丝光亮。
陆云姝是被一种温暖而坚实的包裹感唤醒的。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带着征战痕迹的牛皮帐顶。然后,她感觉到自己正被人小心翼翼地拥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一个宽阔而温热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衣物,一声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
是萧景辞。
她微微一动,想要转身,却发现全身如同被碾过一般,酸软无力,尤其是经脉深处,传来阵阵空虚刺痛之感,那是过度消耗龙脉之力的后遗症。
她这一动,立刻惊醒了身后的人。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随即又像是怕弄疼她般微微放松。萧景辞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醒了?”
“……嗯。”陆云姝发出一个单音,喉咙干涩得发疼。
萧景辞立刻松开她,动作轻缓地扶着她靠坐在软枕上,随即起身下榻。他依旧穿着昨日的墨色中衣,胸口的绷带洁净,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神采,只是此刻,那锐利之中,掺杂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试了试温度,才端到她唇边。
陆云姝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些。她抬眸看他,对上他那专注得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目光,心头微悸,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感觉如何?”他问,声音低沉。
“无妨,只是有些脱力。”陆云姝轻声回答,目光扫过他胸口,“你的伤……”
“已无大碍。”萧景辞打断她,将水杯放回桌上,重新在榻边坐下。他没有再靠近,只是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昨夜,是你救了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
陆云姝握着被角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知道瞒不过他,龙脉之力引发的异象和他体内那截然不同的生机,以他的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
她垂下眼帘,默认了。
帐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滞,某种无形的、沉重的东西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良久,萧景辞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汹涌情绪:“那是什么力量?”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能感觉到,浩瀚,古老……充满生机,却又带着……龙脉的气息。”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核心的问题。从龙脉之地她引动星辰,到昨夜那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磅礴生机,一切都指向她身上隐藏的巨大秘密。
陆云姝的心猛地一紧。她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关切,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选择了部分实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茫然,“或许与我的血脉有关。自龙脉受损那次之后,我似乎……能与它产生一些微弱的感应。昨夜情急之下,我只是……尝试引导了一丝它的力量。”
她说得含糊其辞,避重就轻。重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她无法宣之于口。
萧景辞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说话。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仿佛要在她平静的表情下,找出隐藏的真相。他能感觉到她没有完全说实话,但那又如何?她救了他,两次。一次在龙脉之地,一次在昨夜。她几乎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就足够了。
至于她身上的秘密……他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现在,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忽然倾身向前,双手撑在榻沿,将她困在他与床榻之间。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中带着药味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低下头,深邃的眸子紧紧攫住她的视线,不容她再有丝毫闪躲。
“陆云姝,”他唤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太具压迫性,仿佛能直抵人心深处,剥开所有伪装。陆云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为什么?
为了偿还前世的债?为了今生的利益同盟?还是因为……
她张了张嘴,那些准备好的、理智的、带着算计的理由,在喉间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挣扎,以及那深藏其下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明晰的情愫,萧景辞眼底的幽暗骤然化开,如同冰雪初融,漾开一种极为复杂的、带着了然与某种炽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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