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军营表面一切如常,暗地里却仿佛一张逐渐绷紧的弓。
萧景辞依旧“卧病”,所有军务皆在主帐内处理,由周闯等人往来传递消息。陆云姝则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主帐旁自己的小帐内,或是查看医书,或是调配药材,偶尔去伤兵营巡视,也必定有韩嬷嬷和两名亲卫随行,行程简单规律,让人挑不出错处。
那位陈内侍被客气地安排在营门附近的帐内,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却始终未能踏足军营核心区域,更别提见到萧景辞本人。周闯以王爷伤重、需要绝对静养为由,将一切探视和额外的犒军仪式都挡了回去,只按规矩接收了朝廷赏赐下来的酒肉布帛。
然而,这种刻意的疏离和防备,显然让那位陈内侍有些沉不住气了。
第三日午后,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营垒,仿佛一场大雪将至。
陆云姝刚为萧景辞换完药,正将用过的药布收拾进一只铜盆,准备拿去焚毁,帐外便传来了亲卫的通禀声:“王爷,王妃,陈内侍在外求见,说是奉陛下口谕,定要亲见王爷与王妃,方可回京复命。”
来了。陆云姝与萧景辞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无意外。拖延与回避终非长久之计,这层窗户纸,总得捅破。
萧景辞靠坐在榻上,脸色经过这两日的调养,虽仍显苍白,但眼神锐利,不见萎靡。他穿着宽松的墨色常服,肩部特意做了些处理,不显绷带痕迹,只透出一种伤后初愈的虚弱感。他看了一眼陆云姝,微微颔首。
陆云姝会意,将铜盆交给一旁的韩嬷嬷,自己则走到萧景辞榻边的矮凳上坐下,顺手拿起一件未完工的、绣着青竹纹样的男子护膝,低头慢慢缝制起来,姿态娴静温婉,仿佛只是一位关心夫君上势的寻常妻子。
“让他进来。”萧景辞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疲惫。
帐帘掀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藏青色内侍官袍的中年宦官低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锦盒的小黄门。此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堆着谦卑的笑,眼神却透着精明的打量,正是陈内侍。
“奴婢陈安,参见宸王殿下,王妃娘娘。”陈安趋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声音尖细。
“陈内侍不必多礼。”萧景辞虚抬了抬手,语气淡漠,“陛下隆恩,遣内侍远道而来,本王心领。只是伤势缠身,未能亲迎,还望内侍莫怪。”
“王爷言重了!折煞奴婢了!”陈安连忙躬身,脸上笑容更盛,“陛下在京城听闻王爷重伤,忧心不已,特命奴婢前来,一则犒劳三军,二则定要亲眼见到王爷与王妃安然,方可放心。”他说着,目光飞快地扫过榻上的萧景辞,在他略显苍白的面色和肩部停留一瞬,又转向一旁安静做针线的陆云姝。
“有劳陛下挂心,本王惭愧。”萧景辞咳嗽了两声,陆云姝适时停下针线,将手边温着的参茶递到他唇边。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动作自然,陆云姝亦神色平静,仿佛习以为常。
陈安将这一切收入眼底,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王爷与王妃鹣鲽情深,真乃佳偶天成,陛下若知晓,定然欣慰。”他奉承了一句,随即对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
小黄门上前,将手中捧着的锦盒一一打开。
第一个锦盒里是一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须发俱全,隐隐透着药香。
“这是陛下特意从内库中挑选的百年老参,给王爷补身之用。”
第二个锦盒里则是一对玉质温润、雕刻精美的龙凤呈祥玉佩。
“这对龙凤佩,是皇后娘娘赏赐给王妃娘娘的,寓意夫妻和睦,岁岁平安。”
萧景辞与陆云姝皆神色平静地谢恩。
陈安脸上的笑容加深,亲自捧起第三个,也是最大的一个锦盒,缓步上前,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庄重:“宸王殿下,陆王妃,此乃陛下亲赐的‘白玉如意’一柄,寓意万事如意,盼王爷早日康复,为我大齐再镇北疆!”
锦盒打开,一柄长约两尺、通体由上等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如意赫然呈现。玉质纯净无瑕,光泽莹润,如意头雕刻着祥云蟠龙纹,柄身流畅圆润,一看便知是宫廷珍品,价值连城。
然而,就在那玉如意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正低头做针线的陆云姝,指尖猛地一颤,细小的绣花针险些扎入指腹。她怀中贴身佩戴的那枚凰形玉佩,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寒意!
这寒意不似龙脉受损时的悲鸣滚烫,而是一种阴冷的、带着某种不祥禁锢气息的触感,一闪而逝,却让她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意。
这玉如意……有问题!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握着针线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萧景辞的目光落在玉如意上,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情绪。“陛下厚赐,本王感激不尽。”他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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