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官道上沉默地行进,距离落霞关愈近,气氛便愈发凝重。连拉车的马匹都似乎感受到了不安,蹄声显得有些杂乱。两侧的山势逐渐收拢,如同巨兽缓缓闭合的口吻,只留下前方一道险峻的关隘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投下沉重的阴影。
陆云姝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昨夜强行传递信息带来的神魂刺痛尚未完全消退,太阳穴处隐隐作痛。但她更在意的是萧景辞的反应。自清晨那短暂的、充满杀意的波动后,残契那边便陷入了一种近乎死水的沉寂。没有质问,没有试探,甚至连惯常的冰冷威压都收敛了许多。
这种沉默,比暴怒更令人不安。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不知道积蓄的雷霆会何时、以何种方式劈落。
她尝试着再次将意念贴近那道“本源裂痕”,却发现那边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雾,阻隔了大部分感知。只能模糊地感受到萧景辞的存在,以及一种内敛的、如同冰山潜藏于海面之下的巨大能量在缓缓运转。他在调息,在积蓄力量,也在……防备着她。
他果然没有完全相信她传递的信息,但显然,那信息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否则,他不会如此刻意地加强心神防御。
马车外,秦烈指挥车队的速度明显放缓。斥候往来更加频繁,带来关于落霞关守将赵贲及其麾下兵卒布防的零星消息。
“关墙加高了半丈,弩箭数量增加……盘查极其严格,过往商旅皆需卸货查验……赵贲本人每日至少巡视关墙三次……”
每一个消息,都让气氛紧绷一分。这绝不是普通的边关守备,而是针对性的、严阵以待的军事部署。皇帝显然已经料定他们会走这条路,布下了天罗地网。
车队在距离落霞关十里外的一处隐蔽林地停下,暂作休整,也是最后的观望与决策。
陆云姝被允许下车透气。她站在一株枯树下,远远眺望着那座扼守要道的雄关。关墙依山而建,巍峨险峻,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血色,“落霞”之名,此刻显得格外不祥。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隔着距离落在自己身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自萧景辞那辆紧闭的马车。
他在权衡。权衡硬闯的风险,权衡绕道的代价,也在权衡……她这个变数。
陆云姝低下头,掩去眸中思绪。她需要再添一把火。
她缓缓走向正在与几名侍卫低声商议的秦烈。
“秦侍卫。”她声音不高,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迟疑。
秦烈转过头,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审视:“陆姑娘有何事?”
“我……”陆云姝欲言又止,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落霞关的方向,声音更低了几分,“我方才……心口忽然有些悸动,仿佛……感觉到那关隘之后,东南方向的山谷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呼唤……或许是错觉吧。”
她的话说得含糊其辞,甚至带着自我否定。但“东南方向的山谷”与昨夜她传递给萧景辞的方位隐隐吻合,而“隐隐呼唤”则暗指了冰心玉莲这类灵植对特殊体质或龙气的天然吸引力。
秦烈目光骤然一凝!他死死地盯着陆云姝,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作伪的痕迹。陆云姝只是苍白着脸,微微蹙着眉,一副不太舒服又不敢确定的模样。
“……姑娘确定是东南方向?”秦烈沉声问道,语气严肃。
“我也说不准,”陆云姝轻轻摇头,“只是种模糊的感觉,或许是伤势未愈产生的幻觉……秦侍卫不必在意。”她说完,微微福身,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马车。
留下秦烈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他看了一眼落霞关,又看了一眼陆云姝离去的背影,最终快步走向萧景辞的马车,低声禀报。
陆云姝回到车上,心脏仍在微微加速跳动。她在赌,赌秦烈会将这话原封不动地禀报给萧景辞,赌萧景辞即便不信,也会因目前困境而将这条线索纳入考量。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名身形瘦小、动作敏捷的侍卫被秦烈悄悄派了出去,朝着落霞关东南方向潜行而去,显然是去探查那个山谷。
成了。陆云姝轻轻吁出一口气。无论那山谷里是否有冰心玉莲,只要萧景辞的人去了,就代表他动摇了,代表她提供的信息开始产生影响。
夕阳渐渐沉入山脊,天色迅速暗了下来。车队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后撤,而是选择在原地宿营,显然在等待探查的结果,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别的时机。
夜幕降临,营地篝火燃起,却驱不散那股凝重的气氛。侍卫们的警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森严。
陆云姝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缝隙,能看到萧景辞那辆马车依旧毫无动静,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巨兽。残契那边依旧被冰雾笼罩,但她能感觉到,那冰雾之下,意识的流动比白天要活跃许多。他在思考,在推演,或许……也在与她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她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兽皮上的内容,尤其是关于“逆鳞之血”的只言片语。龙脉逆鳞,死极而生……落霞关地势险要,曾是古战场,杀气与地脉交织,是否可能也存在类似殁龙祭坛的“龙逆之口”?若真有,那“逆鳞之血”是否就与此地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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