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练武场周遭的灯笼被小厮逐一点亮,昏黄的光晕透过绢布,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晚风卷着院角老槐树的叶子,簌簌落在场边堆放的兵器架上,却丝毫没打乱场中众人的节奏。
石头拄着拐杖站在最前方,左腿微屈支撑着身体,右腿膝盖处的布条还沾着白日勘察地形时蹭的泥土。
他目光扫过队列,最后落在李柱子身上——这胖小子正龇着牙调整马步,肚子上的肉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手里木剑被他攥得指节发白,显然还没从早上“云手”招式练岔气的劲儿里缓过来。
“都凝神!”石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太极第十式‘左蹬脚’,讲究的是‘借力发力,刚柔相济’,不是让你们把脚当铁锤使。”
他抬起拐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先扎稳马步,气沉丹田,左腿蹬出时要像出弓的箭,既要快,又要留三分后劲,明白吗?”
众人齐声应和,唯有李柱子闷哼了一声,偷偷揉了揉发酸的大腿。
他打小就怕练腿上的功夫,小时候在村里追着卖糖人的跑,都能摔得膝盖冒血,更别说这讲究精准发力的太极招式了。
可想到前几日在账房外听到的对话——王爷的人说要在三日后“清理”城外的难民,他又把到了嘴边的抱怨咽了回去。那账房就在练武场东侧,隔着一道月亮门,里面囤着的粮食足够难民吃半个月,可王爷却宁愿让粮食烂在里面,也不肯分出去半点。
“开始!”石头一声令下,众人同时提气。
最先动的是站在队中的老五阿武,他曾是镖局的趟子手,腰腿功夫本就扎实。只见他左腿缓缓抬起,脚尖绷直,周身气息如同流水般顺畅,蹬出的瞬间竟带起一阵微风,落地时青石板只发出轻微的“嗒”声。
石头微微点头,目光转向李柱子。
胖墩深吸一口气,肚子鼓得像个皮球。他学着阿武的样子提腿,可左腿刚离地面,重心就往右边偏,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摔个趔趄。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李柱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攥着木剑的手更紧了。
“慌什么!”石头的声音及时传来,“忘了我昨天说的?先找重心,把气稳住。”他拄着拐杖走到柱子身边,用拐杖轻轻敲了敲他的右腿,“右腿膝盖再弯一点,屁股往下沉,对,就像坐在凳子上一样。”
柱子照着调整,果然稳了不少。他再次提腿,这次左腿慢慢蹬出,虽然速度慢了些,却总算没再摇晃。
可就在脚要落地时,他忽然听到账房方向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翻动东西。
“谁在那儿?”李柱子脱口而出,脚底下一使劲,原本该轻缓落地的左腿竟猛地踹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没控制住,他整个人往前冲了两步,眼看就要撞到场边的木栅栏,却没想到脚底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那栅栏旁边竟藏着一道不起眼的木门,被他这一脚踹得直接脱了臼,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中,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众人都愣住了,连石头都忘了拄拐杖,盯着那道门后的黑暗。
李柱子揉着发麻的脚,刚想开口道歉,却看到黑暗里隐约有个身影动了动,紧接着传来一阵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这是……什么地方?”阿武握紧了手里的刀,警惕地往前走了两步,将灯笼举过头顶。
昏黄的光线下,众人终于看清了门后的景象:那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通道尽头是一间用粗木栅栏隔开的牢房,里面铺着稻草,一个穿着破烂囚服的男人正靠在墙上,头发和胡子长得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门口的众人。
李柱子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往前走了两步,灯笼的光刚好照在男人的手上——那只手粗糙不堪,指关节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形状像个月牙。
“爹……”柱子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成调。他记得小时候,爹带他去河里摸鱼,被水草里的石头划伤了手,留下的就是这样一道疤。后来村里闹灾,爹说要去城里找活干,让他在家等着,可这一等,就是十年。
这些年他到处打听爹的消息,有人说爹死在了路上,有人说爹跟着商队去了远方,可他从来没放弃过寻找。
牢房里的男人听到声音,身体猛地一震,缓缓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柱子脸上时,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脚上的铁链拽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在稻草上。
“爹!”柱子再也忍不住,哭喊着冲了过去,双手抓住牢房的木栅栏,使劲摇晃着,“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
石头和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去。阿武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门锁,发现锁芯早就锈死了,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石头走到柱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柱子哥,先冷静点,我们想办法把你爹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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