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驰道的成功与爆炸案的平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科技革新带来的切实好处——更快的行程、更高的产量、更坚固的工事,正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与观念。然而,新旧思想的碰撞并未止息,反而在更深层的领域——教育与人材选拔上,燃起了新的战火。
大夏理工学院,这座矗立于京郊、被视为“奇技淫巧”大本营的学府,在苏云浅不遗余力的投入和风宸煜的鼎力支持下,已初具规模。其内学子,不再仅仅学习经义文章,更多的是沉浸在格物、化学、机械、舆地等闻所未闻的学问中。他们操作着简陋的仪器,演算着复杂的公式,讨论着杠杆、滑轮、星象、海流,眼中闪烁着与传统士子迥然不同的、求知若渴的光芒。
苏云浅深知,改变物质基础易,扭转思想观念难。她鼓励质疑,倡导实证,时常亲自与学子们辩论至深夜。一批真正热爱科学、思想活跃的年轻精英,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迅速成长起来。他们,是苏云浅播下的最珍贵的火种。
然而,这片孕育新知的土壤,也成了守旧势力眼中最大的钉子。
这一日,理工学院格物院学子,年方十七、以聪慧敢言着称的寒门子弟李振,在一次公开的学术研讨中,依据观测和计算,对流传已久的“天圆地方”之说提出了质疑,并大胆推测大地可能为一巨大球体。此言一出,不仅在理工学院内部引发激烈争论,消息传出后,更是在整个士林引起了轩然大波!
“狂妄!竖子安敢妄议天地!”
“离经叛道!此乃动摇社稷根本之邪说!”
“理工学院,竟已成滋生异端之温床!”
以国子监祭酒孔文正为首的一批大儒名士,反应尤为激烈。他们联名上书,痛斥李振“妖言惑众”,指责理工学院“不修圣贤书,专营鬼蜮技,坏人心术,贻害无穷”,甚至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苏云浅,称其“以妇人干政,倡歪理邪说,欲倾覆我华夏千年文脉!”
奏章言辞犀利,引经据典,将一顶“离经叛道”、“动摇国本”的大帽子狠狠扣了下来。朝堂之上,原本因水泥、农具等实利而暂时缄默的保守派官员,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纷纷附和,要求皇帝下旨,严惩李振,整顿理工学院,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应限制女子干政,恢复“正统”。
风宸煜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以“格物致知,本为探究天地至理,岂因与旧说不同便视为异端?”、“理工学院所出,利国利民,有目共睹”为由,强行压下了立即惩处的提议。但他也清楚,这次的事件,触及了儒家思想的根本范畴,远比之前的农具、水泥之争更为敏感和棘手。
消息传到理工学院,学子们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深受新学影响的年轻学子,纷纷为李振鸣不平,认为学术探讨无罪。李振本人虽承受着巨大压力,却在苏云浅的鼓励下,坚持己见,拒绝认错,只要求以更多的观测和计算来验证自己的推测。
苏云浅意识到,这已不仅仅是一场学术争论,更是一场关乎思想话语权、关乎未来帝国走向的意识形态斗争。对方是要从根本上否定新学的合法性,将科技革新掐灭在摇篮之中。
她并未急于在朝堂上与对方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而是做了三件事。
其一,她让《大夏民报》连续刊载了一系列文章,并非直接为“地圆说”辩护,而是介绍海外异域的风土人情、不同的天文观测记录,以及大夏舰队远航所见所闻中与“天圆地方”相悖的现象,引导读者自行思考。同时,报纸也报道了理工学院在农业、医药、器械等方面取得的切实成果,将“新学”与“利国利民”紧密挂钩。
其二,她授意理工学院内部,组织了一场公开的辩论会,邀请国子监持反对意见的博士前来,与李振等学子就天文地理问题进行“友好”探讨。辩论会上,李振等人虽因年轻、缺乏官场经验而在气势上稍逊,但他们摆出的观测数据、逻辑推演,却让那些只知引经据典的老博士们难以招架,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辩论虽未分出明确胜负,却在许多旁观的官员和士子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苏云浅向风宸煜提出了一项大胆的建议——改革科举!
“王爷,如今科举,只考经义文章,所选之才,或善于辞藻,或精于权谋,却多不通庶务,不明经济,更遑论格物致知之道。此等人才,如何能应对日益复杂的国事,如何能推动帝国前行?”苏云浅将一份精心拟定的《科举革新疏》递给风宸煜,“臣妾建议,于科举常科之外,另开‘格物科’、‘算学科’、‘舆地科’等特科,选拔精通实务、科技之才,授以官职,与进士同等对待。唯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为帝国注入新的血液,打破旧有士大夫对仕途的垄断!”
这一建议,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发了比“地圆说”争论强烈十倍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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