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钢铁军魂 第15章 铁火前哨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首山堡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卷过冻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潜伏在堡外河沟与土丘后的八十名教导队精锐，仿佛已与冰冷的大地融为一体，唯有偶尔因严寒而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证明着生命的存在。他们的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或手榴弹引线上，呼吸在口罩边缘凝成白霜，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稀薄晨雾笼罩的、即将成为屠宰场的开阔地。

高岩坐镇堡内指挥所，面前摊开的地图上，已根据赵三槐侦察分队传回的最新信息，用炭笔画出了数个红色的箭头，直指首山堡。日军前锋，一个加强大队的兵力，正呈扇形悄然逼近，其主力尚在数里之外。这正是高岩等待的，利用时间差，狠揍其前锋的机会！

“传令潜伏各组，敌前锋已至三里外，按预定方案，准备接敌。”高岩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所内异常清晰。号兵立刻将命令通过特定的鸟鸣哨音，接力传向堡外。

天色微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视野逐渐清晰。终于，在地平线上，出现了土黄色的身影。日军队列整齐，刺刀在晨曦中反射着冷冽的寒光，他们显然并未将这座看似残破的营垒放在眼里，以标准的进攻队形，毫无防备地踏入了堡前那片开阔地。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潜伏点的教导队士兵们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但他们牢记命令，纹丝不动。

二百五十米！已经能看清日军士兵年轻而骄横的面孔！

就在这时，首山堡墙头，按照高岩事先吩咐，由徐管带部下零星地放了几枪，枪声稀疏，显得有气无力。这更助长了日军的骄狂，带队的一名少佐甚至举起军刀，发出了加速前进的嚎叫！

就是现在！

“打！”

几乎在同一瞬间，数个潜伏点上，负责指挥的班排长发出了低沉而短促的命令！

“哒哒哒！哒哒哒！” 部署在侧翼土丘后的两挺轻机枪率先开火，炽热的弹雨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舔舐过日军进攻队形的侧翼！

“砰！砰！砰！” 装备了村田步枪的精准射手们，几乎枪枪咬肉，专挑手持军刀的军官和扛着掷弹筒的士兵点名！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那些看似无人的干河沟！数十枚“碰火开花炮”和缴获的甜瓜手雷，如同冰雹般从沟沿后飞出，划着死亡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日军最为密集的队伍中！

轰！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连绵成片，火光与硝烟瞬间吞噬了日军前锋！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密集的队形中肆意横扫！惨叫声、惊呼声、日语的咒骂声顿时取代了之前的骄狂！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眼皮底下的猛烈打击，将日军彻底打懵了！他们根本没想到，清军竟敢将兵力前出到如此之近的距离，更没想到对方的火力如此精准、凶猛！

“八嘎！敌袭！隐蔽！反击！” 日军少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他本人的身影早已被数发精准的步枪弹锁定，话音未落，便浑身溅血，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失去了统一指挥，又遭到三面交叉火力的猛烈打击，日军前锋瞬间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士兵们本能地趴倒在地，或寻找微不足道的掩体，胡乱地向四周还击，却很难捕捉到那些隐藏在沟壑、土丘后的幽灵般的敌人。

“撤！交替掩护！撤回堡内！” 见初步目的已达到，给予敌前锋重创并成功阻滞其攻势，潜伏点的指挥官们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命令。

教导队的士兵们如同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又如同鬼魅般迅捷地撤退。他们利用地形和烟雾的掩护，三人一组，相互警戒，快速向首山堡预留的撤回通道运动。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日军后续部队赶到时，看到的只是满地的尸体、哀嚎的伤员，以及那些正在迅速消失在堡墙缺口处的灰色身影。他们组织起的追击火力，大多被教导队预留的掩护小组和堡墙上的火力点有效压制。

这场精心策划的前沿伏击战，历时不到二十分钟，教导队以极小的代价，毙伤日军近百人，其中包含多名军官，成功挫败了日军第一波试探性进攻的锐气，并将恐慌与疑虑的种子，深深埋进了日军的心里。

“打得好！” 首山堡墙头，徐管带看着堡外日军遗弃的尸体和混乱的景象，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高岩的目光已充满了彻底的敬服，“高队官！神了！真是神了！”

堡内其他守军也士气大振，原本低落的情绪被这干净利落的胜利一扫而空！

高岩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他通过望远镜，紧紧盯着远方正在重新集结、并且明显加强了火炮观测的日军主力。

“告诉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补充弹药。恶战还在后面。” 他沉声对王奎吩咐道，“日军吃了亏，下次进攻，炮火会更猛，队形也会更分散。让迫击炮班准备好，重点打击日军的重机枪和掷弹筒阵地。”

果然，日军在调整了约半个时辰后，报复性的炮击开始了！这一次，炮火远比之前猛烈和精准，首山堡的墙体在爆炸中剧烈震颤，碎石横飞，刚刚修复的工事多处被毁，守军开始出现伤亡。

炮火延伸后，日军的第二次进攻开始了。这一次，他们明显谨慎了许多，队形分散，充分利用地形跃进，后方架起的重机枪和掷弹筒，开始对堡墙进行压制射击。

真正的考验来临！

“机枪，打掉敌人的火力点！迫击炮，覆盖敌军后续梯队！” 高岩在指挥所内，根据观察哨的报告，不断下达指令。

教导队训练的优势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机枪手不再盲目扫射，而是进行精准的短点射，与日军的机枪阵地进行对决；迫击炮班则根据事先勘测的诸元，将炮弹准确地砸在日军试图集结的区域；墙头的步枪手们，在班排长的组织下，沉着地射击着那些试图快速突进的日军散兵。

徐管带的部下，在高岩派去的教导队骨干的带领下，也渐渐稳住了阵脚，学会了利用掩体射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胡乱放枪。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日军凭借兵力火力优势，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首山堡的防线。教导队和守军则凭借工事、精准射击和顽强的意志，一次次将日军击退。堡墙上下，尸骸累累，鲜血染红了冻土。

高岩也亲自登上了墙头。他手中的毛瑟c96手枪不断点射，将冲近的日军士兵一一打倒。他的冷静与精准，极大地鼓舞着周围的士兵。

“队官！左翼三排阵地吃紧！鬼子快上来了！” 一名传令兵满脸是血地跑来。

高岩目光一凛：“预备队，一排、二班，跟我上！”

他亲自带领预备队的一部，冲向左翼。那里，日军利用一处炮火炸开的缺口，已涌上了数十人，与守军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高岩冲入战团，手枪连连射击，瞬间放倒数人。他捡起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动作迅猛如电，格、刺、砸，没有丝毫多余，每一击都直奔要害，如同在演练场上一般精准高效。他身边的预备队士兵见队官如此悍勇，也怒吼着挺枪突刺，硬生生将突入的日军又压了回去！

战至黄昏，日军在首山堡前遗尸数百，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残阳如血，映照着这片被钢铁与烈火反复蹂躏的土地，也映照着堡墙上那些疲惫不堪、却依旧紧握武器、眼神坚定的守军。

日军终于停止了进攻，如同潮水般退去。首山堡，这座小小的前哨堡垒，在高岩和他的教导队手中，如同一颗顽强的钉子，死死钉在了日军通往辽阳的道路上。

堡内，伤亡统计很快出来。教导队减员近四分之一，徐管带部伤亡更重。药品短缺，哀嚎声在临时救护所内回荡。

高岩巡视着伤亡的弟兄，亲手为一个腹部中弹、奄奄一息的年轻士兵合上眼睛。他站起身，望着南方聂士成主力应该到来的方向，目光深沉如夜。

首山堡守住了，但代价惨重。而这，仅仅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前奏。他知道，日军绝不会甘心，更猛烈的进攻，或许就在明天。

他握紧了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无论代价多大，这道门槛，他必须守住。这不仅是为了辽阳，为了聂士成的托付，更是为了他心中那簇尚未燎原，却绝不能熄灭的钢铁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