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钢铁军魂 第94章 风起南洋

北京戊戌政变的尘埃，并未随着光绪被囚、六君子喋血而落定，其引发的政治地震波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四方扩散。高岩“局外落子”，成功接应康、梁，并借机在南中国士林与官场中大幅提升了自身形象，但这柄双刃剑的另一面锋刃，也正以更凌厉的姿态向他袭来。

登州总司令部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数份来自不同渠道，却指向同一结论的紧急情报，几乎是同时摆在了高岩的案头。

“夜枭”从天津英租界截获的密电显示，英国远东舰队司令西摩尔爵士已与直隶总督荣禄进行了多次秘密会晤，内容涉及“联合维持北方沿海秩序”，英方承诺提供“必要的海上支持与外交声援”，以换取清廷承诺“彻底剿灭登州叛匪”后，给予英国在华北更优越的通商和筑路权。

“星火”从两江总督刘坤一幕府传回的消息证实，英国驻上海总领事正在积极游说刘坤一，试图促成南方向北京提供饷械，甚至默许“借师助剿”。

更令人不安的是，陈念恩的通讯部监听到，英国驻日公使与日本外务省官员往来电文骤然加密且频率激增，虽未能破译内容，但其时机与动向，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英国人，这是要亲自下场了。”王奎指着地图上标注的英国远东舰队主要锚地，声音低沉，“他们拉上荣禄，还想怂恿南方，甚至可能勾结日本，这是要对我们形成四面合围之势！”

赵三槐一拳砸在桌上：“妈的！就知道这帮洋鬼子没安好心！打就是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高岩目光冷冽，“我们的网还没织好，拿什么去拼？英国远东舰队主力尽出，加上北洋残部，海上我们毫无胜算。陆上，若袁世凯再趁机西进，南方哪怕只是作壁上观，我们也将陷入三面受敌的绝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系统的推演功能因能量不足无法启动，但他自身的战略直觉和基于现有信息的分析，正发出尖锐的警报。英国人的战略意图已昭然若揭：利用清廷中枢急于扑灭内部“叛乱”的心理，通过有限的军事威慑和外交孤立，甚至可能的小规模武装冲突，一举扼杀这个正在挑战旧有秩序、且与德国关系密切的北方政权，从而巩固其在华的绝对优势地位。

“不能坐以待毙。”高岩眼中寒光一闪，“英国人想打，但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节奏和方式来打。必须把水搅浑，把战火引到他们更不愿意看到的地方！”

他的思路飞快运转，一个大胆的、剑走偏锋的计划雏形逐渐清晰。英国人在华的核心利益是什么？是富庶的长江流域，是庞大的商业利益，是维系其远东殖民体系的稳定。那么，哪里是其力量相对薄弱，却又足以让其感到切肤之痛的地方？

他的目光越过地图上的中国海岸线，投向了那片星罗棋布的南洋群岛。

“我们的突破口，在南洋。”高岩语出惊人，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他迅速解释道：“英国人在南洋，虽有海峡殖民地，但兵力分散，且要面对荷兰、美国等势力的竞争。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数以百万计的华侨！他们深受殖民政府和土着势力压迫，心怀故国，却求助无门。而且，据‘星火’此前零散传回的消息，南洋一些华人私会党（如天地会分支）及新兴的华商集团，对清廷早已失望，正在寻求新的出路和支持。”

“总司令的意思是……我们派人去南洋，联络华侨，搞乱英国人的后院？”林启贤若有所思。

“不止是联络。”高岩语气决绝，“我们要在南洋，点燃一把火！一把让英国人不得不分心，甚至不得不与我们谈判的火！”

他随即下达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的指令，代号“南洋惊雷”：

一、特遣精锐，跨海联络。

立即从“海蛇”突击队和近卫旅中，选拔一批精通水性、胆大心细、且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官兵，组成一支精干的特遣队。由一名高级军官（高岩属意陈雨顺，因其心思缜密且有过深入敌后的经验）带队，乘坐经过伪装的、航速最快的船只，携带无线电台（短程）、部分资金、军政府文书以及高岩的亲笔信，秘密前往南洋。首要目标地：英国海峡殖民地核心——新加坡，以及华人势力较强的荷属东印度（印尼）等地。

二、双重使命，软硬兼施。

特遣队的任务并非单纯的军事破坏，而是复杂的政治任务：

· 联络华侨领袖与秘密会党：出示高岩书信，阐明军政府“驱除鞑虏、革新中华、保护侨胞”之宗旨，争取他们的同情与支持。可提供有限资金和“顾问”，帮助其训练护卫，抵抗不公。

· 搜集情报，建立网络：摸清英国在南洋的军事部署、航运线路及殖民统治的薄弱环节。

· 伺机而动，制造“事端”：在确保自身安全和行动隐蔽的前提下，寻找或创造机会，策划针对英国殖民机构、重要商船或象征性目标的、可追溯至“当地华人反抗势力”的袭击事件。目的不是造成多大破坏，而是制造恐慌，向伦敦传递一个明确信号——若执意与登州为敌，其在远东最富庶的殖民地也将永无宁日！

· 散播舆论：利用华侨报刊和口头传播，宣扬军政府战绩与政策，揭露清廷腐朽与英国霸道。

三、虚张声势，外交讹诈。

在特遣队出发的同时，授意外交司，通过非正式渠道，向德国方面“不经意”地透露，军政府为应对可能到来的严峻局面，正在“积极寻求一切可能的反制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在更广阔的区域采取某些非常规行动”，暗示其已具备一定的远程投送与袭扰能力，以此拉拢德国，借德国之口向英国施压。

四、内部动员，以战促和。

陆军、海军全面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摆出不惜一战的强硬姿态。尤其加强威海、旅顺等要害地区的防御，并故意让英国间谍侦知部分“新式武器”（如改进型潜艇、空炸炮弹）的测试情况，增加其军事干预的顾虑。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特遣队孤悬海外，成功与否充满变数；一旦行动暴露，将坐实“叛匪”与“海盗”的罪名，引来更猛烈的打击；甚至可能引火烧身，促使英国与荷兰等殖民势力联合镇压华侨。

“风险很大，”高岩环视众人，“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甚至‘以战止战’的机会。坐等敌人合围，只有死路一条。主动将战火引向敌人的软肋，才有可能逼他们回到谈判桌上！”

王奎、赵三槐等人虽觉此计过于行险，但也明白局势之危殆，已无万全之策，最终一致同意。

数日后，月黑风高。一艘经过伪装、外形酷似闽浙沿海快速商船的“飞鱼号”，悄然驶离了崆峒岛秘密锚地。船上，以陈雨顺为首的四十八名特遣队员，肩负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消失在茫茫夜色与南下的海流之中。

与此同时，登州、威海等地，战备气氛陡然升温，军队调动频繁，岸防炮台日夜警戒。一场围绕外交、军事和心理的全面博弈，随着“南洋惊雷”计划的启动，进入了更加凶险莫测的阶段。高岩此举，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行走，他将希望寄托于远方的星火，以及敌人投鼠忌器的算计之上。风，已自南洋起，能否吹散笼罩在北方的战争阴云，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