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钢铁军魂 第71章 燎原

崔玉贵铩羽而归的消息，如同最后一片雪花，压垮了北京紫禁城内那本就脆弱的平衡。高岩那份看似恭谨、实则强硬的奏折，被荣禄重重摔在慈禧太后的面前。

“老佛爷！您都看见了！此獠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抗旨不遵，拥兵自重，若再姑息，必成心腹大患，动摇国本啊！”荣禄的声音因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颤。高岩在登州展现出的那种冰冷的、近乎蔑视皇权的姿态，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御座上的慈禧太后，面沉如水，指尖缓缓捻动着一串碧玺佛珠。她比荣禄更清楚大清朝如今外强中干的底子，也更忌惮高岩这种完全不按规矩出牌的“异数”。辽南大捷带来的那点虚幻的安慰，早已被高岩后续的一系列“新政”和公然抗旨冲得烟消云散。

“他高岩，是真要当曹操了？”慈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其心可诛！”醇亲王奕譞在一旁愤然附和，“皇太后，决不可再纵容！当立即颁发明诏，削其官职，斥其为国贼，令天下共讨之！同时，电令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宋庆、依克唐阿等部，即刻出兵，三面合围，剿灭此寮！”

殿内其他王公大臣，或沉默，或附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们无法容忍一个不受控制的武力集团在卧榻之旁酣睡，尤其这个集团还在推行着他们无法理解的“邪法”。

“拟旨吧。”慈禧终于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力气，“着即革去高岩山东巡抚、兵部侍郎等一切职衔，拔去双眼花翎，褫夺黄马褂，交部严加议处！授荣禄为钦差大臣，节制直隶、山东、河南各军，总统剿匪事宜！命袁世凯部为前驱，宋庆、依克唐阿等部策应，限期克复登州，擒拿高岩！”

一道杀气腾腾的讨逆明诏，伴随着撤销一切对登州、辽南地区钱粮拨付、断绝一切官方往来的严令，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传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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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辽南军政公署。

当朝廷的讨逆诏书抄件通过“夜枭”渠道被紧急送到高岩案头时，他正在与王奎、赵三槐等人推演山东乃至直隶的军事地图。

“终于来了。”高岩放下抄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看向麾下众将，“朝廷视我等为寇仇，欲除之而后快。诸位，怕吗？”

“怕个鸟！”赵三槐第一个跳起来，满脸横肉都因激动而抖动，“朝廷什么时候把咱们当自己人看过？断咱们粮饷的是他们，派钦差来摘桃子的是他们，现在看摘不动了，就想把树砍了！大人，您就下令吧！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火了！”

王奎相对沉稳，但眼中也燃烧着战意：“大人，朝廷腐朽，已不堪扶保。我等行事，上对得起天地祖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既然朝廷不容，那我等便自立！这山东，这辽南，本就是咱们一刀一枪从倭寇手里夺回来，用血汗经营起来的，凭什么交给那帮昏聩之徒？”

陈雨顺、林启贤（伤愈归队）、李德明、陈念恩等文武骨干，也纷纷表态，愿誓死追随。

“好！”高岩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传令！”

“第一，以‘辽南军政公署’名义，发布《告天下同胞书》！历数朝廷昏聩、权奸误国、自毁长城之罪状！昭告我等革新图强、保境安民之初心！宣布，即日起，山东、辽南之地，不再受北京伪朝节制，自成一体，以待天命！”

“第二，全军取消原清军编制番号，改称‘华夏革新军’！成立‘华夏革新军总司令部’，我自任总司令！王奎为前敌总指挥，赵三槐为副总指挥兼第一师师长，陈雨顺升任第二师师长！”

“第三，启动‘燎原’计划！第一阶段目标：全面控制山东全境及辽东半岛！”

战争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启动，并且是以前所未有的主动进攻姿态！

“燎原”计划，绝非蛮干。高岩深知己方兵力虽精，但总数仍远逊于清廷可以调动的潜在力量。他必须利用时间差和战术优势，速战速决。

西线，由王奎亲自指挥第一师主力，配属直属炮兵团大部，以投诚的原登州镇部分熟悉地形的官兵为向导，率先出击！他们的目标不是稳扎稳打，而是如同闪电般直插山东内陆腹地！

袁世凯的新建陆军刚刚奉旨开出小站，前锋还未进入山东地界，就惊愕地发现，王奎的部队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莱州、潍县！革新军完全不似旧式军队行动迟缓，他们利用初步建成的“蜂鸟”电台网络（虽不完善，但远超清军通讯能力）协调指挥，步、炮、骑协同紧密，行军速度极快。面对依旧抱着老黄历、装备训练远逊的清军绿营和地方巡防营，革新军往往一个冲锋就能打垮对方士气，随后便是摧枯拉朽般的追击。

更让清军崩溃的是革新军的炮兵。装备了空炸引信和改良野炮的革新军炮群，射程和精度都远超对手，往往在清军火炮尚未进入有效射程时，就已将其摧毁。而那种会在头顶爆炸的“开花弹”，更是成了清军士兵的噩梦。

与此同时，赵三槐率领第一师一部及陈雨顺的第二师，沿着海岸线向南向北清剿。胶东半岛的清军据点，在革新军强大的攻势和“顺者昌，逆者亡”的政治攻势下，纷纷土崩瓦解。许多底层官兵早已对朝廷失望，又听闻革新军待遇优厚、军纪严明，加之高岩“驱逐倭寇”的威望，成建制倒戈者不在少数。

北线，辽东半岛。留守的革新军部队（以原辽南诸军整编而成），在收到命令后，主动向盘踞在旅顺的日军发起了牵制性进攻。虽然暂时无力攻克旅顺坚固要塞，但频繁的炮击和小规模突袭，使得日军无法他顾，更不敢派兵支援山东。

政治与经济手段同步跟进。随着军事上的胜利，“辽南银元券”开始在占领区强制推行，并与土地清丈、税制改革相结合。高岩宣布，占领区内，废除厘金，减轻农税，承认革新军分田政策。无数贫苦农民和深受厘金之苦的小商人，几乎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顽抗的士绅，则被无情镇压，土地财产充公。

仅仅一个多月！

当荣禄还在保定慢吞吞地调集直隶各军，当袁世凯的先头部队在青州附近试探性地与革新军警戒部队交火、一触即溃后，整个山东境内，除了最西端的聊城等少数几个孤点还在观望挣扎，绝大部分府县已飘扬起蓝底金星的革新军旗帜！

辽东半岛亦然，除了旅顺、大连湾等少数日军死守的港口城市，广大乡村和中小城镇已尽在革新军掌控之下。

捷报如同雪片般飞回登州总司令部。所有人都被这迅猛的胜利所震撼，包括高岩自己。他知道己方有优势，但没想到旧体系的腐朽和崩溃速度，如此之快。

“大人！王将军来电，前锋已逼近济南！守军士气低落，有弃城迹象！”

“赵将军报，胶东全境已定，正在清剿残匪，整顿防务！”

“辽东急电，日军收缩至旅顺核心工事，我部已控制金州一线！”

高岩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代表己方控制的红色旗帜，几乎覆盖了整个山东和辽东。一种掌控宏大历史的激荡感与沉重的责任感交织在心头。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拿下了山东和辽东，意味着他拥有了一个相对完整、资源丰富、且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基地。但也意味着，他彻底站在了整个清廷乃至所有旧势力的对立面，下一步，将要直面来自整个北中国的军事压力，以及……可能到来的，列强那更加复杂和危险的目光。

“命令王奎，暂缓对济南的强攻，以围困和政治瓦解为主，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破坏。”

“命令赵三槐，巩固沿海防务，特别是烟台、威海等要地，警惕日军或列强舰队可能的干预。”

“命令总司令部各署，立即着手制定山东、辽东战后治理方案，稳定秩序，恢复生产，巩固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越过沙盘，仿佛看到了更遥远的南方，看到了那紫禁城的红墙黄瓦。

“另外，”他沉声道，“以‘华夏革新军总司令’名义，通电全国！”

“告诉全中国的人，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燎原之火，既然已经点燃，就绝不会轻易熄灭！”

一个新的、与北京清廷分庭抗礼的政权雏形，在血与火中，于东方沿海傲然屹立。天下大势，由此而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