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钢铁军魂 第54章 铸魂

旅顺，辽南前敌联合指挥部。

高岩立于巨大的辽东舆图前，目光沉静如水。窗外，新成立的炮兵团正在进行紧张的操练，三十一年式速射炮清脆的连发声与150mm重炮低沉的轰鸣交织，宣告着一支新生力量的成长。然而，高岩深知，坚甲利炮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与之匹配的军魂与体系，再好的武器也不过是无根之木。

“三槐，”他并未回头，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指挥室，“各部整训情况如何？”

赵三槐立刻上前，手中捧着厚厚的文书：“回统领，各营补充兵员已基本到位，士气高昂。依照您的将令，以龙王塘战功将士为骨干，新编练的第四、第五步兵团已初具雏形。只是……”他略微迟疑，“各军械官上报，缴获之日械弹药消耗甚巨，虽全力仿制，然工坊产能有限，恐难持久。”

“无妨。”高岩转过身，眼神锐利，“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传令下去，各营连即日起，开展‘战技比武’与‘战术推演’。优胜者，不仅赏银元，更优先补充新式枪械弹药！要让所有人明白，想要好装备，就拿本事和战功来换！”

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瞬间在各部炸开。原本因来源不同而隐隐存在的隔阂，在实实在在的利益和荣誉驱动下，迅速被竞争的氛围冲淡。新军嫡系不敢懈怠，淮军、练军出身的部队更是憋足了劲，训练场上杀声震天，各种基于实战经验总结出来的土办法、巧战术也被激发出来，相互切磋借鉴。

与此同时，高岩做了一件在这个时代看来颇为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在旅顺大营旁，设立了一座名为“辽南武备学堂”的临时校舍。

校舍极其简陋，几顶帐篷，几块黑板，但担任教官的，却是高岩、赵三槐、王奎等核心将领，以及像陈雨顺这样在血战中脱颖而出的基层军官，甚至还有几位被“请”来的、懂得新技术（如电报、火炮观测）的洋员和投诚技术兵。

首批学员，并非择优选拔，而是高岩强行下令，从各部哨官（连长）、营帮带（副营长）乃至部分营官中，抽调三分之一，进行为期十五天的轮训！

消息传出，各部哗然。尤其是那些老行伍出身的军官，对此极为抵触。

“让老子去坐学堂？听那些毛头小子讲课？简直是羞辱！”一位原淮军老营官愤愤不平。

“就是，打仗凭的是胆气和经验，学那些劳什子鸟语（指军事术语）和画图（指沙盘作业）有何用？”

然而，高岩的态度强硬如铁：“凡抗命不遵者，就地免职！凡考核不合格者，降级使用！本王就是要看看，是你们那点老资格面子重要，还是手下兄弟的性命、战事的胜负重要！”

高压之下，第一批心不甘情不愿的军官被“押送”进了学堂。

开学第一课，高岩亲自站在了那块简陋的黑板前。他没有讲四书五经，也没有空谈忠义，而是直接画下了龙王塘之战的简易地形图。

“今日，我们不谈圣贤书，只论生死事。”高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每一个学员心上，“诸位都是带兵的人，手下少则数十，多则数百兄弟的性命，系于你一念之间。我问你们，若当日身处龙王塘，面对日军绝对优势之炮火与兵力，你当如何？”

台下鸦雀无声，许多人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高岩点了陈雨顺的名。脸色依旧苍白的陈雨顺，在侍卫搀扶下，详细复盘了当日如何临危受命，如何调整部署，如何利用残存工事和地形节节抵抗，又如何精准呼叫炮火支援的每一个细节。他没有夸大自己的英勇，反而重点剖析了自己几次判断的得失，以及麾下士兵用生命换来的教训。

真实、残酷、毫无修饰的战例，比任何说教都更具冲击力。那些原本不以为然的老军官，渐渐听得入了神，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恍然点头。

随后，赵三槐讲解了新式“蜂鸟”电台的使用规范、简易密码和战场通讯纪律；王奎则带着学员们在沙盘上进行对抗推演，将遭遇战、伏击战、阵地防御与反击等常见战术一一拆解；洋教员则演示了炮队镜的使用和简易测绘。

白天听课、推演，晚上则分组讨论，撰写心得。高岩强制要求，所有军官必须识字，至少能看懂简单军令和地图！一时间，旅顺大营内，竟出现了许多五大三粗的军官，在油灯下抓着毛笔，愁眉苦脸地抄写条令、勾画地形的奇景。

起初的抵触和尴尬，在密集的灌输和潜移默化中，慢慢消融。当这些军官意识到，这些看似“新奇”的知识和统一的号令，真的能在战场上提高生存几率、更有效地杀伤敌人时，学习的动力便从外部强制变成了内部需求。

第一批学员结业时，高岩亲自考核。他看到了这些人眼神的变化，少了些兵痞的油滑与暮气，多了几分军人的锐利与沉静。

“回去之后，将所学所悟，传授给麾下每一位哨长、队长！我要的，不是你们几个人明白，而是我辽南联合指挥部下，每一个带兵的人，都明白为何而战，如何而战！”

“谨遵统领教诲！”回应声整齐而有力。

就在高岩全力“铸魂”之时，日军并未闲着。接连受挫，尤其是炮兵联队的损失，让山县有朋暴怒之余，也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他一方面严令各部固守现有防线，加强对旅顺的封锁，一方面连连向国内催请援兵和新式装备。

更多的日军舰只出现在渤海湾，游弋巡弋，试图彻底切断旅顺与外界的海上联系。日军的小股部队也加强了对联合指挥部控制区的渗透和侦察，与“狼群”小队频频交火，互有伤亡。

战场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双方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正在积蓄的、更为可怕的风暴。

一日，赵三槐面色凝重地找到高岩，递上一份密报。

“统领，倭寇国内增援之第二师团先头部队，已抵达大连湾。同时，我们潜伏的‘海东青’传回消息，倭寇似乎从国内运来了一种……新式武器，具体形制不明，但戒备极其森严。”

高岩接过密报，仔细看完，眼神微眯。

“新式武器……”他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即抬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方海天交界处那隐约可见的日军舰影。“看来，倭寇是打算用新的獠牙，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了。”

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命令‘狼群’，加大活动力度，重点侦察日军后方运输线和物资囤积点，务必查明所谓新式武器为何物！命令各部，加强戒备，尤其是反炮击和防渗透！命令武备学堂，第二期轮训提前开始，重点增加对敌可能新战术、新装备之研判与应对！”

“是！”

高岩走到舆图前，手指轻轻敲打着旅顺的位置。铸魂之路，才刚刚开始，而敌人，显然不打算给他太多时间。

“来吧，”他喃喃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静到极致的战意，“让我看看，是你的新牙利，还是我新铸的魂，更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