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甘菊也会流泪 第245章 “牺牲”

第二波脉冲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洼地中的厮杀却已进入更加**和残酷的阶段。

信任早已荡然无存，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残存的学员将武器对准了昔日同窗。

季寻墨小队成了众矢之的，林勇重伤倒地，陈森力竭昏迷，只剩下季寻墨一人，手持“红烧肉焖蛋”，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块礁石，艰难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他的刀依旧精准，每一次格挡都妙到毫巅，每一次反击都迫退敌人，但他身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不能退，因为身后是失去战斗力的队友；他不能下杀手，因为眼前是同样被规则逼迫的同学。

这种束手束脚的战斗，比面对凶残的“异变者”更加消耗心神和体力。

于小伍和秦茵那边也同样陷入了苦战，他们自身难保，无法伸出援手。

楚珩之的队伍凭借卓曜的远程支援和苏九笙的顽强，在边缘苦苦支撑，但也无法改变中心战圈的颓势。

绝望的氛围如同实质，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看着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手环发出刺目的出局的光芒，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凄凉感在季寻墨心中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倒在地上、被林勇庞大身躯勉强护住的张鸣雨，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剧烈的能量波动和周围的喊杀声，如同尖锐的噪音，将他从昏迷中强行唤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但耳边充斥着金属碰撞声、能量爆鸣声以及同伴们压抑的痛哼。

他看到了季寻墨独自挥刀，浴血奋战的背影，看到了林勇和陈森倒在地上的惨状，看到了周围那些如同野兽般猩红的眼睛。

恐惧依旧攫紧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发抖。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缩起来。一种更深层的、超越了恐惧的东西，在他那充满了各种冷门知识的大脑里开始疯狂运转。

他不是战士，他无法拿起刀剑守护什么。但他有他的武器——知识。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团，死死盯住了那片空旷地带中，依旧在散发着不祥幽蓝光芒的信标。

厚厚的眼镜片后，那双平时总是怯懦躲闪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同高速运行的处理器。

“旧时代...第七代...应急能源核心......冗余协议...非标准接口......脉冲反馈回路......”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晦涩的公式、能量流图谱和设备结构图。

外界的一切仿佛都离他远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个信标和其中蕴含的能量规律。

他注意到了，在信标释放脉冲的间歇，其底座某个极其不起眼的辅助能量接口，会有一个极其短暂、能量等级极低的反馈信号溢出。

这个信号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激烈的战斗中更不可能有人察觉。但这在他的知识体系里，却是一个标志——一个非标准设计的、可能存在后门或调试接口的标志。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没有力量破坏信标坚固的外壳，但他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漏洞！

就在这时，一名学员绕过了季寻墨的防御，能量刃直刺向倒在地上的陈森！季寻墨回救不及，目眦欲裂！

张鸣雨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猛地从林勇身后爬起，他没有冲向那个攻击者，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像一颗被扔出的石子，跌跌撞撞地扑向了那幽蓝的信标。

“张鸣雨！”季寻墨惊骇大喊，想要阻止，却被另外两人死死缠住。

所有人都被张鸣雨这突如其来的、看似自杀的举动惊呆了。连那个攻击陈森的学员都动作一滞。

在无数道惊愕、不解、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张鸣雨扑到了信标前。

他没有攻击，也没有试图抱起信标。

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伸出那双因为恐惧和虚弱而颤抖不已的手，用指甲，以一种极其古怪的频率和力度，飞快地、反复地刮擦着信标底座那个毫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辅助接口边缘！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像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就在他刮擦到第七下的时候——

信标猛地一震！

那幽蓝的光芒骤然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起来！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电路过载的刺耳嗡鸣！

【警告！检测到未知协议接入！能量回路紊乱！核心过载！强制关闭程序启动！】一个不同于之前冰冷电子音的、更加急促尖锐的警报声从信标自身发出！

紧接着！

嗡——

那笼罩全场、不断收缩的淡红色能量脉冲场，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猛地闪烁了几下，彻底消散了！

空气中弥漫的能量脉冲带来的刺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消失了。

手环屏幕上，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和倒计时瞬间清零，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清晰而平静的指令——

【考核终止。信标核心已失效。所有学员，立即停止一切敌对行动。】

指令下方，是各个小队的实时积分排名，但此刻，没有人去关心那个数字。

战斗，在指令出现的瞬间，戛然而止。

挥出的武器僵在半空，凝聚的能量缓缓消散。

所有还站着的学员，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环，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围。

枯萎林地中央的洼地，已是一片狼藉。焦黑的地面，散落的武器，以及更多倒在地上、被手环能量膜覆盖的“出局者”。

还能站立的，不足三十人，个个带伤，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疲惫、恐惧、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战场，彻底凝固了。

狰狞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

那个他们拼死争夺、为之不惜对同伴兵刃相向的信标，此刻光芒彻底黯淡，像一块废铁般矗立在那里。那个逼得他们互相残杀的“毒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从拿起武器到攻击，都是为了赢，为了不被淘汰。

但谁又真的想这么做？

谁又真的想将武器对准曾经一起训练、生活的同学？

这场考试，更像是一场冷酷的测试，而他们，都不过是棋盘上任人摆布、互相撕咬的棋子。

就在这时，笼罩着枯萎林地的巨大磁力屏障，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缓缓从顶部开始消散、瓦解。

“快！医疗队！执行者小队！立刻进场！控制现场，抢救伤员！”宿凛急促而威严的声音，通过刚刚恢复的公共频道，传遍了整个区域。

早已待命多时的执行者队伍和医疗小组，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场地，迅速分散开来，检查伤员，稳定局势。

临时指挥中心内，信号也已完全恢复，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场地内的混乱景象。

宿凛面沉如水，立刻下令：“立刻封锁所有数据，彻查信标程序被篡改事件！我要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动了手脚！”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高层，尤其是在朱盛蓝脸上停留了一瞬。

朱盛蓝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担忧表情，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

他看向屏幕中那个瘫坐在信标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正在被医疗人员检查的张鸣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

季寻墨没有理会涌入的执行者，他第一时间冲到了张鸣雨身边。

张鸣雨瘫坐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苍白得像纸，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他看着季寻墨，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那双透过厚重镜片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方才那孤注一掷的决绝，以及一丝完成任务后的茫然。

季寻墨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时怯懦、不起眼，却在最关键时刻以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打破了死局的室友，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张鸣雨颤抖的肩膀上。

“没事了。”季寻墨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肯定，“你做到了。”

张鸣雨愣了一下，看着季寻墨眼中那毫无杂质的认可，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泪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落。

季寻墨抬起头，望向正在消散的屏障之外，那里，似乎有一道清冷的目光也正穿透距离，落在他身上。

利益面前，生命至上。

今天，有人用几乎“牺牲”的方式，酣畅淋漓的向他诠释了这句话。

不是通过杀戮和淘汰，而是通过智慧、勇气和牺牲，守护了更多人的生命。

这条道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却也更加......值得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