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205章 微光指引，死星坟场

“追光者”号残骸内，死寂被扫描仪尖锐的警报声打破。屏幕上那个遥远星云边缘一闪而逝的微光信号，如同投入黑暗深潭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希望的涟漪，也带来了更深的警惕。

“信号源确认！不是自然辐射，有明确的编码结构！脉冲频率……非常古老，能量特征……微弱但稳定！”乔野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双手在残存的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试图锁定信号源的具体坐标和解析其模式，“距离……非常遥远，至少在零点三光年外！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常规航行需要……数年时间。”

数年？这个时间让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蒙上阴影。他们的资源，连三天都撑不过。

“信号内容能解析吗？是求救？警告？还是导航信标？”贺骁急问，眼神死死盯着屏幕。

“编码方式……从未见过！结构极其复杂古老，不像联邦、灰塔或守夜人的任何制式。内容……无法破译核心信息，但脉冲模式带有很强的……‘引导’性重复节律。感觉……更像是一种自动播放的、指向性的‘路标’。”乔野眉头紧锁，这未知的信号充满了神秘。

一直沉默调息的林序，缓缓睁开眼。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金红色的火焰已然重新点燃，虽然微弱，却更加凝练、内敛，仿佛蕴藏着星云生灭的韵律。他体内那融合了“初火余烬”与“心焰”、并在“源点”经历法则洗礼的本源，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玄妙的方式自行运转、修复着。更奇特的是，当他的感知延伸向那片传来信号的星云方向时，眉心那混沌的印记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些许“好奇”与“吸引”的温热感。

这信号……似乎引起了“初火”本源的某种共鸣？

“不是灰塔的风格。”林序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能量特征没有‘归墟’的侵蚀感，也没有‘守夜人’技术的秩序感。更古老……更……中性。”

他挣扎着，在贺骁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到观察窗前，望向那片紫罗兰色的瑰丽星云。星云缓缓旋转，内部星光点点，看似宁静，却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与机遇。那微弱的信号，如同黑暗森林中的一缕孤烟，不知是猎人的陷阱，还是落难者的篝火。

“我们没有选择。”林序的目光扫过同伴们疲惫而坚定的脸，“留在这里是等死。这信号，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哪怕是陷阱，也必须去看一看。”

他看向乔野：“能不能利用残存动力和信号源的‘引导’节律，进行短途的脉冲式航行？像……顺着洋流飘荡。”

乔野眼睛一亮：“理论上……可以！信号脉冲的节律很稳定，可以作为参考坐标。我们的主引擎报废了，但姿态调节器和部分辅助推进器还能勉强工作。如果计算好脉冲间隔，利用其‘波峰’的微弱引力扰动或能量涟漪作为‘推力’……或许可以进行极其缓慢、但方向明确的漂移！虽然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是唯一能朝着信号源移动的方法！”

“就像宇宙里的帆船……”贺骁喃喃道，觉得这想法既疯狂又有一丝希望。

“需要精确计算，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我们会迷失在星际介质里，或者被紊乱的能量撕碎。”乔野补充道，压力巨大。

“你来计算航线。”林序看向乔野，眼神充满信任，“沈寂，协助乔野，监控飞船结构稳定。贺骁，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命令下达，残骸内再次忙碌起来。乔野和沈寂投入到复杂的轨道计算中，贺骁则咬紧牙关，用找到的医疗凝胶和能量射线勉强处理自己溃烂的手臂，剧痛让他冷汗直流，却一声不吭。

林序重新盘膝坐下，将意识沉入体内。他不再急于恢复力量，而是仔细体会着“源点”之行后身体和能量的变化。星火本源与寂灭印记的融合更加深入，光与寂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力量，而是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动态平衡的混沌旋涡。心念一动，星火可化作滋养身体的温暖生机；意念一转，寂灭之力亦可抚平能量躁动，带来深层宁静。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动即发，圆融如意”的境界。只是这新生的平衡还非常脆弱，如同初生的婴儿，需要小心呵护和引导。

数小时后，乔野嘶哑的声音响起：“计算……完成了！航线已输入！第一次脉冲助推……启动！”

“追光者”号残骸微微震动，几台尚能工作的辅助推进器喷吐出微弱的离子流，配合着远方信号脉冲传来的、几乎无法感知的时空涟漪，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开始朝着信号源方向，以一种近乎静止的速度，缓缓……移动。

航程枯燥而漫长。窗外星辰仿佛凝固，只有仪器上缓慢跳动的距离数字，证明他们确实在移动。每一天，都在消耗着宝贵的氧气和食物。绝望和焦虑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每个人的神经。

林序大部分时间都在入定疗伤，引导着那新生的混沌本源滋养己身。贺骁的伤势在低剂量的治疗下勉强稳住，但左臂依旧无法用力。乔野和沈寂轮流监控着飞船状态和信号变化。

第三天，一直闭目感应的林序，忽然眉头微蹙，睁开了眼睛。

“有东西在靠近。”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瞬间绷紧。

几乎同时，沈寂冰冷的报告响起：“十点钟方向，距离五千公里，有多个微小物体高速接近！质量很小，但……能量反应异常！不是陨石！”

舷窗外，漆黑的背景中，数个散发着幽蓝色磷光、形状不规则、大小不一的“碎片”，正以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的轨迹，朝着他们飘来。这些“碎片”表面光滑，折射着星云的光芒，内部似乎有液态能量在流动。

“是某种……星云生物？还是……人造残骸？”乔野紧张地调整探测器。

“能量特征……与那个信号源有相似之处！但更……混乱、充满攻击性！”乔野惊呼，“它们好像……被我们的能量波动吸引了！”

话音未落，那几块幽蓝碎片突然加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扑“追光者”号！

“规避！”贺骁大吼，试图操控飞船，但残骸的机动性几乎为零！

“是能量体生物！防御系统失效！”乔野看着扫描结果，面无人色。

眼看碎片就要撞上船体——

林序眼中厉芒一闪，并未起身，只是并指如剑，隔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灰蒙蒙的混沌气流，自他指尖电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迎上了冲在最前方的一块碎片。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那灰蒙蒙的气流与幽蓝碎片接触的瞬间，碎片表面的狂暴能量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瞬间黯淡、凝固，然后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化作最基础的能量粒子，融入了虚空。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种绝对的“抹除”与“归寂”。

另外几块碎片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停滞，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传递出混乱的“情绪”，随即如同受惊的鱼群，仓皇地调转方向，迅速消失在深邃的星云背景中。

舰桥内，一片死寂。

贺骁、乔野、沈寂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序。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看似危险的袭击就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林序使用的力量，不再是以前炽热的星火，也不是聂迟那种冰冷的寂灭，而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仿佛能直接令事物“回归本源”的诡异能力。

林序缓缓收回手指，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微微喘息。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击，消耗的是他新生的、极其珍贵的混沌本源之力，也是对光寂平衡运用的一次尝试。效果显着，但负担极大。

“继续前进。”他平静地说道，闭上眼继续调息。

经此一役，众人心中对林序的实力有了全新的认知，也对前路的凶险有了更深的了解。这片未知星域，绝非坦途。

又过了漫长如世纪的数日，就在氧气储备即将跌破红线时——

“信号源强度急剧增加！我们……我们快到了！”乔野嘶哑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

舷窗外，那片紫罗兰色星云的边缘已然临近。而在星云与虚空交界的晦暗地带，一个巨大物体的轮廓，在星云的映衬下，逐渐清晰。

那是一座……漂浮在虚空中的、破损不堪的、巨大无比的人造星体残骸！其风格古朴、狰狞，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能量灼烧的痕迹，与“家园”或灰塔的技术风格截然不同，却隐隐与之前在“永眠之所”见过的“方舟”文明遗迹有几分神似！而那微弱的引导信号，正从这座巨大残骸的深处，持续不断地传来！

“死星坟场……”贺骁喃喃道。

希望之光，终于穿透了绝望的迷雾，指引他们抵达了这片未知的“彼岸”。但这座沉默的巨型坟墓之中，等待他们的，是拯救的方舟，还是埋葬一切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