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28章 选择的重量

守墓人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林序几乎要沸腾的希望之上，瞬间浇灭了大半。代价？成为新的守墓人？永远留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绿洲，守护着所谓的“种子”和“火种”，直至生命尽头？

林序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片小小的天堂。湖水清澈，绿草如茵，阳光温暖，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宁静。这里没有饥饿，没有追杀，没有背叛，是小茹能够安全长大的理想之地，也是博尔特能够安心养伤的最佳场所。这难道不是他们一路逃亡、苦苦挣扎所追求的最终目标吗？

然而，当他看到小茹那双渐渐恢复神采、对每一朵小花都充满好奇的眼睛时，当他想到博尔特昏迷前提起的“大夏”、“承诺”、“寻找答案”时，一种更深的不安和抗拒从心底涌起。

将小茹的未来禁锢在这片方寸之地？让她像守墓人一样，在永恒的孤寂中，守护着可能永远无法发芽的“种子”？让她失去接触更广阔世界、体验正常人生的任何可能？

而博尔特……他拼死保护自己和妹妹，难道是为了让他们最终选择龟缩在一个安全的牢笼里吗？他那句“真正的强大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践行信念”，言犹在耳。如果留在这里，他的信念，他的寻找，又将如何实现？

自由。这个词突然如此清晰地撞击着林序的心。他们逃离那个吃人的世界，不仅仅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像“人”一样有尊严地、自由地活着，而不是从一个较小的牢笼，换到一个较大、较舒适的牢笼。

守墓人静静地站着，白色的袍服在微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他深邃的目光似乎看透了林序内心的激烈挣扎，但他没有任何催促或劝说的意思，只是等待着，如同这片绿洲本身，给予选择，却不干涉结果。

林序深吸了一口绿洲纯净而甘甜的空气，这空气此刻却让他感到一丝窒息。他走到昏迷的博尔特身边，看着他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的面容，又回头看了看正在小心翼翼触摸一朵蓝色小花的小茹。

他的心中，天平在剧烈摇摆。

安全，意味着失去自由，意味着可能永远无法解开博尔特心中的谜团，无法兑现对他（或许也是对某个更大承诺）的责任。而离开，意味着再次踏入危机四伏的外部世界，面对灰塔无休止的追猎，前途渺茫，生死难料。

哪一个选择，才是真正的负责？对妹妹的负责，对恩人的负责，也是对自己的负责？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沉重无比。

终于，林序缓缓抬起头，目光迎向守墓人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的眼神中，之前的迷茫和挣扎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清明与坚定。

“守墓人先生，”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谢您的庇护和救治。这片绿洲……很美，很安全。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小茹和博尔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选择离开。”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小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看向哥哥。

守墓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微光一闪而过。是失望？是意料之中？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无人能知。

“确定吗？”守墓人的声音依旧平稳，“外面的世界，对于被灰塔标记的你们，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

“我清楚。”林序用力点头，握紧了拳头，“但被困在这里，和死在外面，本质上没有区别。我们……需要自由，也需要去完成必须完成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博尔特，“至少，我要带他去他可能想去的地方，找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小茹……她应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而不是永远被困在一座……美丽的坟墓里。”

守墓人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自由的代价，往往比安稳更高。”

“我知道。”林序的眼神锐利，“但我们愿意承担。”

“很好。”守墓人不再多言。他抬起手，指向绿洲另一侧，那片看似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绿意盎然的盆地边缘。“那里，有一条被植被掩盖的古老通道，是‘净’单元能量场的一个薄弱节点，也是离开这里的唯一出口。通道的另一端，连接着枯萎峡谷的另一条支脉，通往地图上标记的、可能存在其他‘遗民’聚集点的方向。”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一道微弱的光线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幅比羊皮地图更加精细、动态的路线图，上面标注着通道入口的精确位置、沿途可能遇到的危险区域以及最终的目的地——一个名为“溪谷地”的地方。

“记住这条路线。”守墓人说，“通道内依旧有残存的净化力场，可以保护你们短暂穿过最毒瘴的区域。但出了通道，一切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灰塔的印记，会再次变得活跃。”

林序死死盯着那幅光图，将每一个细节烙印在脑海里。这是他和小茹、博尔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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