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21章 枯萎峡谷

下水道的尽头，是刺骨的寒风和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

林序背着昏迷不醒的博尔特，牵着小茹冰冷的小手，踏出了黑暗潮湿的管道，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这就是“枯萎峡谷”——名字没有丝毫夸张。大地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形成一道深不见底、望不到尽头的巨大裂谷。两侧是陡峭、焦黑、寸草不生的岩壁，仿佛被烈火反复灼烧过，又像是被某种剧毒物质侵蚀殆尽。谷底弥漫着灰黄色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浓雾，遮挡了视线，只能隐约听到深处传来令人不安的、如同鬼哭般的风声。

空气中充斥着衰败和死亡的气息，连阳光照射到这里都显得有气无力，被尘埃和毒雾折射成一种病态的昏黄色。这里没有生命的迹象，没有植物，没有昆虫，只有无尽的岩石、尘土和死寂。

“哥哥……”小茹怯生生地抓紧了林序的手，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就连昏迷中的博尔特，似乎也因这环境的刺激而微微蹙起了眉头，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林序深吸了一口那令人肺部不适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退路。身后是灰塔和他那无所不在的“标记”，前方是传说中九死一生的绝地。但博尔特说过，穿过这里，可能有暂时的安全。

他检查了一下博尔特的情况。伤势极其严重，左臂的伤口虽然用撕下的衣襟简单包扎过，但依旧在缓慢渗血，脸色苍白得吓人，气息微弱而滚烫，显然引发了严重的高烧。必须尽快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否则博尔特撑不了多久。

他又看了看小茹。妹妹的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但眼神中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她紧紧靠着林序，仿佛哥哥是她唯一的支柱。

“小茹，怕吗？”林序轻声问。

小茹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怕……但是有哥哥在，不怕。”

林序心中一酸，摸了摸她的头。“跟紧我，别怕，我们会过去的。”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其实并无方向可言，峡谷蜿蜒曲折，博尔特昏迷前只说了“往东”，他只能凭借对太阳模糊位置的判断，选择了一条看似能沿着峡谷边缘向前跋涉的、相对不那么陡峭的路径。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地面布满尖锐的碎石和松动的页岩，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狂风毫无规律地席卷而来，卷起漫天沙尘，打得人睁不开眼，皮肤生疼。硫磺味的毒雾虽然在山谷上方相对稀薄，但仍刺激着呼吸道，引发阵阵咳嗽。

林序背着博尔特，每一步都异常沉重。博尔特的身材高大，即使消瘦，重量也非同小可。林序的体力在迅速消耗，汗水浸湿了衣衫，又在寒风中变得冰冷刺骨。但他不敢停下，时间的流逝意味着博尔特生命的流逝。

小茹很懂事，努力迈着小腿跟上，即使摔倒也很快自己爬起来，不哭不闹，只是紧紧抓着林序的衣角。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愈发昏暗，峡谷内的光线变得极其微弱。林序找到一处岩壁凹陷形成的、勉强可以挡风的小小洞穴。他将博尔特轻轻放下，检查伤势。高烧更严重了，博尔特开始出现意识模糊的呓语，内容断断续续，似乎涉及“大夏”、“承诺”、“背叛”等字眼，听得林序心头沉重。

他取出所剩无几的干净水，小心地润湿博尔特的嘴唇，然后用最后一点干净布条蘸水，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伤口周围。他没有药物，只能做这些最基本的处理。小茹安静地坐在一旁，抱着膝盖，大眼睛担忧地看着。

夜里，气温骤降，呵气成霜。林序将小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同时警惕地听着洞外的风声，任何异常的响动都让他心惊胆战。灰塔的“标记”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不知道对方何时会追来，也不知道这标记的作用范围有多大。

第二天，博尔特的状况没有丝毫好转。林序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为博尔特包扎，然后将最后一点压缩干粮掰成两半，一半泡软了小心喂给昏迷的博尔特（大部分都流了出来），另一半给了小茹。

“哥哥，你吃。”小茹看着林序干裂的嘴唇，把干粮递回来。

“哥哥不饿。”林序勉强笑了笑，将干粮推回去，“小茹吃，才有力气走路。”

他背起博尔特，继续踏上征程。饥饿、疲惫、寒冷、恐惧……各种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仿佛背负着一座大山。脚步变得踉跄，视线开始模糊。

好几次，他差点摔倒，都凭借一股狠劲强行稳住身形。他不能倒下去，他倒下了，博尔特和小茹就都完了。

“控制你的呼吸……感受大地的节奏……力量源于脚下……”恍惚中，博尔特平日训练时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林序下意识地调整着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每一步都踏得更加沉稳。

就在他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的景象微微发生了变化。峡谷一侧的岩壁上，出现了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那是一些极其古老、几乎被风沙磨平的阶梯和洞窟的轮廓，不像是近时代的产物，更像是旧世界文明遗留的遗迹。

博尔特说的“安全屋”，会不会就在这些遗迹之中？

一股微弱的力量注入林序几乎枯竭的身体。他咬紧牙关，朝着那片遗迹的方向，奋力前行。希望，如同峡谷中毒雾中偶尔透出的一丝微光，虽然渺茫，却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避难所。

枯萎峡谷考验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求生意志。而林序的意志，在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下，正被锤炼得如同峡谷底部的岩石，看似破碎，内核却愈发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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