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15章 归途的抉择

博尔特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林序心中激起剧烈而冰冷的涟漪。铁砧！那个名字如同烙印，瞬间将他从这短暂而残酷的“学习”中拽回现实，拽回那片他拼命想逃离却又无时敢忘的泥沼。

小茹！

所有的训练，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痛苦，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都有了清晰无比的目标。林序猛地站起身，之前训练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焦灼和决绝。他看向博尔特，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请求？要求？他有什么资格？

博尔特依旧维持着倾听的姿态，眉头微蹙，似乎在分辨风中传来的更多信息。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浑身紧绷、眼神如同困兽般的林序。

“车队规模不小，至少五辆车，引擎声音沉重，不是普通的掠夺者或执法队巡逻车。”博尔特冷静地分析，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远方的景象，“这个方向，这个时间点……看来，‘铁砧’那边的‘小问题’，闹出的动静比想象中大。”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序紧握的拳头上，那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你想回去。”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平静的陈述。

林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我必须回去！博尔特先生，我妹妹……小茹她还在铁砧手里！如果那边发生混乱，她……”他不敢想象，在权力倾轧的混乱中，小茹那样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会面临什么。

博尔特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篝火旁，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动作依旧沉稳。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回去，然后呢？”他放下水囊，看向林序，目光如炬，“以你现在的样子，能做什么？冲进混乱的执法队据点，从铁砧或者其他可能接管那里的势力手中，把你妹妹抢出来？还是乞祷混乱中有人大发慈悲，放过一个没什么用的小女孩？”

他的话像冰水，浇熄了林序一部分冲动，却让另一部分更加坚定——那是对自身弱小的清晰认知带来的、近乎绝望的执着。

“我知道我现在可能还不行……”林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甘的痛苦，“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不能在这里等着……等着可能发生的……”他说不下去了，那种可能性让他恐惧得浑身发冷。

“等待，不代表无所作为。”博尔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冲动是野兽的智慧，只会让你和你想保护的人一起毁灭。”

他走到林序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却也奇异地让林序狂跳的心脏稍微平稳了一些。

“我教你的东西，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博尔特的目光锐利地看进林序眼底，“是让你学会如何更有效地活下去，完成你想做的事。现在，告诉我，如果我要你制定一个计划，一个回到那片区域，在混乱中找到并带出你妹妹的计划，你会怎么做？”

林序愣住了。计划？他满脑子只是“回去”这个念头，具体的计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博尔特这些天教导的一切——观察、判断、利用环境、分析“势”……

“我……我会先观察。”林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镇定，“利用夜色和地形靠近，不直接闯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哪方面的势力介入，铁砧是死了，失势了，还是仍在控制局面。混乱是危机，也是机会……如果能确定小茹被关押的具体位置，或许可以趁着混乱摸进去……”

他说得有些混乱，但思路渐渐清晰。他意识到，莽撞地冲回去，确实是最糟糕的选择。

博尔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林序说完，他才微微颔首：“思路对了，但细节粗糙，漏洞百出。比如，你如何确定你妹妹的位置？如果关押点守卫反而更加严密呢？如果混乱已经平息，新的秩序已经建立呢？”

林序哑口无言。

“但是，”博尔特话锋一转，“至少你开始用脑子思考，而不是只用情绪决定。这是一个进步。”

他转身，开始迅速而有序地收拾岩洞里的必需品，将一些高能量的食物、急救包、还有那把短刃塞进一个结实的背包里，然后扔给林序。

“背上。”

林序下意识地接住背包，有些茫然地看着博尔特。

博尔特已经走到了越野车旁，检查了一下油箱和轮胎：“你说得对，你不能在这里干等。有些课，必须在实战中学。有些路，必须自己走过才知道深浅。”

他拉开车门，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林序，语气不容置疑：

“上车。我带你回去。但记住，这是你的路，你的抉择。我会给你指方向，但不会替你走路。能不能找到你妹妹，能不能活着带她离开，靠你自己。”

巨大的冲击和难以言喻的感激瞬间淹没了林序。他没想到博尔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原本以为，最多只能得到一些指点，或者……被无情地抛下。

“博尔特先生……谢谢您！”林序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深深地向博尔特鞠了一躬，然后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副驾驶座。

引擎发出低吼，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漆黑的荒野，朝着那片充满血腥、背叛，却也是林序唯一牵挂的故地驶去。

车窗外，风声呼啸。林序紧紧抱着背包，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被昏暗光晕笼罩的废墟轮廓。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弃肉”或浑浑噩噩的“钉子”。

他是林序，是一个哥哥，他要去带回自己的妹妹。

锤炼之后，归途即是征途。而这条征途的第一步，现在，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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