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肉 第26章 绿洲幻境

隘口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中跋涉。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黑色藤蔓散发出的**甜腻气息，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毒瘴。林序将过滤面罩的功能开到最大，依旧能感到那股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蚀着感官。他紧紧牵着小茹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能量短刃，刀尖幽蓝的光芒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只能照亮脚下不足一尺的范围。

博尔特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林序的心悬在嗓子眼，他不敢停下，只能凭借记忆中的地图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在狭窄的岩缝中艰难穿行。两侧悬崖上，那些蠕动的黑色藤蔓仿佛活物，偶尔会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仿佛在窥视着下方的闯入者。

小茹紧紧闭着眼，把脸埋在林序的腰间，完全依靠哥哥的牵引前进。她能感觉到哥哥身体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这让她更加恐惧，但也让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林序感觉自己的意志和体力都即将耗尽，肺部火辣辣地疼痛，眼前阵阵发黑时，前方的雾气似乎……变淡了？

不是错觉。越往前走，那令人窒息的毒瘴竟然在逐渐消散！光线穿透进来，不再是那种病态的昏黄，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生机的暖白。

脚下的地面也变得坚实平坦起来，不再是硌脚的碎石和松软的沙土。林序甚至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远方。

浓雾在他们身后如同帷幕般合拢，而眼前，豁然开朗！

这不再是枯萎峡谷那死寂、焦黑的景象。他们站在一片高地的边缘，下方是一个被环状山峦温柔怀抱的小型盆地。盆地内，绿意盎然！不是幻觉，是真实的、鲜活的绿色！一片不算很大，但清澈见底的湖泊像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盆地中央，湖边生长着茂密的、他从未见过的青草和低矮的灌木，甚至还有一些开着细小花朵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芬芳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与身后峡谷的死亡气息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这片小小的绿洲上，温暖而明媚。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绿洲……真的……存在……”林序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他几乎要瘫软在地，巨大的希望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冲击着他近乎麻木的神经。

小茹也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呆住了。她松开紧紧抓着林序的手，怯生生地向前走了两步，伸出小手，似乎想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鲜活的绿色。她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属于孩子的、久违的好奇与光彩。

“哥哥……这里……好漂亮……”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梦幻般的喜悦。

林序强撑着疲惫至极的身体，背着博尔特，牵着小茹，踉跄着走下高地，踏入这片奇迹之地。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富有弹性，空气中纯净的氧气让他贪婪地呼吸着，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他第一时间冲到湖边，跪倒在地，先用手掬起一捧湖水。湖水冰凉甘甜，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圆润的鹅卵石。他小心翼翼地喂给昏迷的博尔特几口水，又让小茹喝了个饱，然后自己才痛饮起来。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仿佛获得了新生。

他将博尔特轻轻放在湖边一块平坦的草地上，开始仔细检查他的伤势。高烧奇迹般地退去了一些，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平稳了不少。这绿洲纯净的环境，显然对伤势有好处。林序用湖水重新仔细清洗了博尔特的伤口，敷上最后一点止血凝胶，心中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小茹安静地坐在旁边，小手轻轻抚摸着身边的青草，脸上露出了逃离那个吃人世界后的第一个、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暂时的安全感和巨大的疲惫一同袭来。林序安排好博尔特和小茹，自己则强打精神，在绿洲边缘小心地巡视了一圈。盆地不大，绕一圈用不了多少时间。他确认这里没有大型野兽的踪迹，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烟。这似乎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被遗忘的净土。

他找到了一处靠近山壁、可以遮风避雨的凹陷处，将博尔特和小茹安置在那里。然后，他采集了一些看起来可以食用的浆果和植物的嫩茎，虽然不确定是否有毒，但博尔特教过他的一些辨别方法让他有几分把握。他还用找到的柔韧藤蔓和树枝，勉强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捕鱼工具，试图从湖里获取食物。

几天过去了。博尔特虽然依旧没有苏醒，但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伤口也开始有愈合的迹象。小茹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她像一只重新获得自由的小鸟，在安全的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片绿洲，偶尔会摘一朵小花递给林序。

林序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胸口的灰塔印记，在这片纯净之地，似乎也沉寂了下来，不再有灼痛感。这里仿佛有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邪恶与追踪。

然而，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天傍晚，林序正在湖边尝试捕鱼，忽然听到小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猛地回头，看到小茹连滚带爬地从他们藏身的山壁凹陷处跑出来，小脸煞白，指着里面，语无伦次地喊道：“哥哥！里面……里面有人！”

林序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抄起能量短刃，冲到凹陷处入口，警惕地朝里望去。

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凹陷处的深处，原本空无一物的角落，不知何时，竟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式样古朴的白色长袍，背对着他们，身姿挺拔，一动不动。他的存在毫无征兆，仿佛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与岩石融为一体。

林序握紧了短刃，将小茹护在身后，心脏狂跳。是敌是友？是绿洲原本的主人，还是……追踪而来的敌人？灰塔的人？不可能，灰塔的人不会是这种打扮。

就在这时，那个白袍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他的面容看起来并不苍老，甚至有些清俊，但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如同古井，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一种非人的平静。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紧张戒备的林序和惊恐的小茹，最后落在了昏迷的博尔特身上。

他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如同微风拂过琴弦，平静而悠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漂泊的骑士，迷途的羔羊……你们终于，踏入了这片‘遗忘之境’。”

“告诉我，孩子，”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序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看透灵魂，“你们是带来了希望，还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