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战记外传：渊 第9章 无权了断的囚徒

渊对烬的哀求置若罔闻。他甚至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像观察一件有趣的藏品一样，欣赏着烬脸上那种濒临崩溃的、凄美的表情。

「不要……求你……」烬的声音已经沙哑，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抓着渊衣角的手因为过於用力，指节已是一片惨白。「我做什麽都可以……求你，不要让他看见……不要用我现在的样子……去伤害他……」

在说出最後一句话时，烬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终於在潜意识的碎片中，拼凑出了那个模糊身影的身份——那是他要去保护，而非伤害的存在。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的痛苦与恐惧呈几何倍数增长。

「哦？」渊的眉毛微微挑起，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伤害他』？看来，你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很好，这样一来，『展览会』的效果，想必会更加动人。」

渊轻描淡写的回答，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烬心中最後一丝侥幸。他意识到，自己的哀求，非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取悦了对方。

绝望，在这一刻，催生出了最为极端的勇气。

烬抓着渊衣角的手，突然松开了。

他脸上的哀求之色，也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烈的、燃烧生命般的决绝。他缓缓地、颤抖地从地上撑起身体，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第一次敢於直视渊的双眸。

「渊。」

他第一次，完整地喊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完美的作品吗？」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颤音，「一件作品，如果自己毁了自己，那便一文不值了。」

渊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等待着烬的下文。

「你赐予我的这份力量，核心是你。它的源头，在你，也在我。」烬的手，缓缓抚上自己胸口灵魂烙印的位置，「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一瞬间，彻底切断与它的联系，让我的意识……我的灵魂，永远地归於虚无。」

他是在以灵魂的湮灭相逼。

他威胁的，不是毁掉这具身体，而是毁掉这件「作品」的核心——那个名为「烬」的、被渊一手塑造出的意识。他要让渊最後得到的，只是一具没有任何反应、连思想都停止的、真正意义上的空壳。

「如果你执意要举办那场『展览会』，」烬的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展出的，将会是一具真正的、空洞的躯体。你的所有乐趣，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他最後的底牌，也是他唯一能对渊造成的威胁。

他赌渊对「玩物」意识的看重，胜过对一具空壳的占有。

听完这番话，渊沉默了。

他静静地看着烬，眼中那种玩味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彷佛在审视深渊的平静。

就在烬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悲哀的希望时——

渊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带着一丝赞许的意味，鼓了鼓掌。

「精彩。」渊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太精彩了，我的烬。我以为你只是一只会哭泣的羔羊，没想到，你还懂得用自己的灵魂来威胁我。这份决绝，这份勇气……真是像极了当初的那个他啊。」

他口中的「他」，不言而喻。

「你说的对，一件没有灵魂的作品，确实会让我的乐趣大打折扣。」渊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认同烬的说法。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烬的面前，俯下身，用一种近乎情人呢喃的语气，在他耳边轻语：

「但是，我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谁允许你……去死了？」

话音未落，渊并指如剑，快如闪电，直接点在了烬胸口那枚灵魂烙印之上！

「呜——！」

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彷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钉死的恐怖力量，从烙印中轰然爆发，瞬间贯穿了他的意识核心！

他的身体猛地向後弓起，像一张被拉满的弓，然後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剧烈地抽搐着。他感觉到，一道新的、充满了绝对支配力量的枷锁，被渊强行烙印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从此以後，他连「自我毁灭」的权力，都被彻底剥夺了。

「你看，问题解决了。」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痛苦痉挛的烬，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优雅而残酷的微笑。

「现在，你既保留了完整的意识，可以清晰地感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同时，又无法再做出任何违逆我意愿的行为了。哪怕是……在脑海中，动一下自我了断的念头。」

他弯下腰，像抱起一件珍贵的物品，将瘫软如泥的烬抱了起来，走向一旁的休息之处。

「好好休息吧，我的烬。」他将烬放在柔软的榻上，语气温柔得令人发指。

「毕竟，明天，你可是『展览会』上，最重要的主角啊。」

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睁着双眼，空洞地望着华丽的穹顶。

最後的反抗，失败了。

最後的希望，破灭了。

连灵魂归於虚无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无边的、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已是一个无权赴死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