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户部主事王敬府邸的后园里,一片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这里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也没有被打翻的盆栽,只有一口半人高的青瓷水缸孤零零地立在庭院中央,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秘密。
王敬,那个身形微胖的官员,此刻正俯身趴在水缸里,他的身体完全浸没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后脑勺。这口水缸的水深不足三尺,按理说,这样的深度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并不是致命的。
然而,王敬却就这样淹死在了这口缸中。
第四盏血灯笼,悬挂在旁边一株桂树的枝丫上,散发着惨淡的光芒,给整个后园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氛。
沈默蹲在水缸边,面色凝重地观察着现场。死者的面色呈现出青紫的颜色,这显然是溺亡的特征。但是,与之前周维的惊怒表情不同,王敬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缓缓说道:“缸壁内外都没有攀爬滑落的痕迹,看起来,他就像是自己一头扎进这缸里,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这种死法实在是太诡异了,完全违背了任何一个人求生的本能。
崔鹏的肩膀受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要苍白一些。他聚精会神地检查着王敬的双手指甲,突然说道:“这里面有东西……不是泥垢。”
他小心翼翼地用银簪将那些细微的紫色粉末挑出来,然后把银簪凑近自己的鼻尖闻了一下。瞬间,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仿佛闻到了什么极其难闻的味道。
“这是‘梦罗刹’,一种西域进贡的迷幻香料。”崔鹏的声音有些凝重,“少量的‘梦罗刹’能够让人产生幻觉,而大量使用的话,则会让人僵直昏厥。”
沈默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王敬的死亡场景是如何形成的。他说道:“凶手先使用‘梦罗刹’让王敬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将他的头按入水中……这样就可以伪造出王敬是自溺而亡的假象了。”
沈默心中暗自感叹,这个凶手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隐蔽、越来越狡猾了。
王敬,户部度支主事,十年前负责核算江南赈灾银的账目。而他,正是名单上的第四个人——“卯”。
崔鹏的伤口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和频繁的打斗,已经严重恶化,引发了高烧。他无法再继续前行,只能在皇城司的一处秘密据点中停下来休养。
沈默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异常复杂。他的内心交织着对职责的坚守、对崔鹏尚存的一丝关切,以及对崔鹏更深层次的怀疑。在这种矛盾的心态驱使下,沈默决定前去探望崔鹏。
当沈默踏入那间狭小的房间时,一股浓烈的药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崔鹏静静地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紧地皱起,仿佛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干裂,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呓语。这些呓语断断续续,如同碎冰一般砸在沈默的心上,让他不禁为之一颤。
“…父亲…不要…走…”崔鹏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充满了绝望和哀求。沈默的心头一紧,他不知道崔鹏在梦中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如此苦苦哀求。
“…火…好大的火…”崔鹏的呓语中突然出现了“火”这个词,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沈默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场烧毁了崔家的大火,难道崔鹏在梦中也被那场大火所困扰吗?
“…清正…崔家…清白…”崔鹏的呓语还在继续,这些词语似乎是他内心深处的执念。沈默不禁想起了崔鹏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原则和信念,他对崔家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沈默静静地站在榻边,凝视着崔鹏那痛苦的面容,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崔鹏的这些呓语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是否真的如表面上那般清正廉洁?沈默决定等崔鹏醒来后,再好好与他谈一谈。
沈默的目光落在崔鹏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那枚刻着“清正”二字的玉佩滑落出来。他记得父亲的书信中提到过,当年被处以极刑的督察院左副都御史崔知节,字清正,其家传玉佩便刻有此二字,于抄家后不知所踪。
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这让沈默心中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崔鹏竟然就是崔御史那个传闻中早已病逝的幼子!他之所以潜伏在皇城司,接近这起案件,并非是出于对朝廷法度的维护,而是为了替他的家族报仇雪恨!
而更让沈默震惊的是,主审崔家案并最终下达满门抄斩命令的,正是他的父亲——时任刑部侍郎的沈文渊。这一发现让沈默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起,迅速传遍全身。
他凝视着榻上那个看似脆弱却又充满危险的人,心情异常复杂。崔鹏既是这起案件中最有可能的凶手,同时也是他父亲判决下的无辜牺牲品。而自己,竟然与他并肩查案这么久,却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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