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摊在桌上,墨迹未干。赵明辉被定性为系列谋杀案主犯,鉴于其深度昏迷、生命垂危,司法程序暂时冻结。周洪斌虽涉嫌伪证、渎职等旧案,但同样昏迷,与赵明辉隔着一堵墙,躺在特护病房里。讽刺的是,负责看守他们的,是内部监察和刑警队轮换的人。
沈默崔鹏醒了。
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医院。推开病房门,他靠在床头,额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望着窗外,空洞得没有一丝光。阳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进那层厚重的阴霾。
“头儿。”我轻声唤他。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极其缓慢地、用一种砂纸摩擦般沙哑的声音问:“……师父呢?”
我喉咙哽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告诉他周洪斌还活着,但可能是这一切的帮凶甚至元凶之一?告诉他他敬若神明的恩师,双手沾满罪恶?
“他……在隔壁,昏迷。”我最终选择了最中性的词。
沈默崔鹏沉默了。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他才极轻地说了一句:“那些指甲……不是师父的。”
我一震。他果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那种精神崩溃的边缘,他依然保持着刑警的敏锐。
“是李春生早夭儿子的。”我告诉他,“赵明辉找到并利用了它。”
“赵明辉……”沈默崔鹏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和巨大荒谬感的情绪,“他……录音里,叫我‘师兄’。”
我愣住。录音里赵明辉确实情绪激动,但我没听出这个称呼。
“他和我,算是……同门。”沈默崔鹏的声音带着一种抽离的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警校时,周洪斌也指导过他。他很崇拜师父……后来,因为他哥哥的事,他恨所有警察,退了学。”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这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正因为如此,赵明辉才会对警局内部的情况如此熟悉,他所策划的那场“教学”,竟然蕴含着一种对“师门”进行清理门户般的偏执!
“他恨师父偏袒我,恨师父‘掩盖’真相,恨整个系统……”沈默崔鹏紧闭双眼,仿佛不敢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显示出内心的极度痛苦和挣扎。
“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让我们所有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沈默崔鹏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透露出无尽的绝望和愤恨。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他那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沈默崔鹏突然又开口问道:“李春生……找到了吗?”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心情也异常沉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红姐那边也问不出更多,她似乎真的不知道李春生后来的具体下落。技术科对第七纺织厂夹层和冷冻库的勘察,也没有发现李春生近期活动的确凿证据。”
李春生,这个最初的“老阴魂”,仿佛真的成了一个幽灵,在掀起惊涛骇浪后,彻底消失在迷雾中。他是被赵明辉灭口了?还是……他才是那只最终得利的黄雀?
沈默崔鹏不再说话,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目光投向窗外,那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沉重而压抑。
他的思绪早已飘远,回到了那个由背叛、欺骗和血色记忆交织而成的世界。那里有他无法言说的痛苦,有他难以释怀的怨恨,还有他对人性的深深失望。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沈默崔鹏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悲哀。我知道,这个案子虽然在表面上已经结束了,但其中的许多疑问,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几天后,我接到命令,要去清理沈默崔鹏的办公室,为他可能漫长的病假做准备。当我走进那间办公室时,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整洁,沈默崔鹏的桌面尤其干净,除了必要的文具和文件外,只有一个倒扣着的相框。
我不禁好奇地走过去,轻轻地拿起那个相框。当我把它翻转过来时,一张照片映入了我的眼帘。这是几年前拍摄的照片,照片中的沈默崔鹏还很年轻,他穿着崭新的警服,肩膀上的拐(警司标志)清晰可见。他的身旁站着同样身着警服、笑容和煦的周洪斌,两人亲密地搭着肩膀,背景是警校的训练场。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充满了希望。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笔迹劲瘦,力透纸背,显然是出自沈默崔鹏之手。这行字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以正义之名,循光明之路。——与恩师共勉】
我凝视着这行字,仿佛能透过那刚劲的笔画,看到沈默崔鹏写下它时的坚定与决绝。然后,我缓缓翻过照片,看着上面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那是一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青年,他的笑容灿烂而自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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