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儿望着慕千月远去的马车背影,气得跺了跺脚,裙摆荡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但很快,她便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愤懑压下,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与怜悯的神情。
她转过身,快步走到那依旧僵立在原地、低着头的小男孩身边。
她微微俯身,声音放得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他:“小弟弟,你别往心里去。我那个表妹……她性子就是那般冷硬,说话不中听,其实未必有太多恶意。”
她试图宽慰,目光落在他紧攥的、脏兮兮的小拳头上,心里更觉酸楚。
男孩没有抬头,只是肩膀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从自己精致的绣花荷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银票,面额是十两。
她将银票递到男孩面前,语气愈发温和:“拿着吧,孩子。去买些吃的,添件厚实的衣裳。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别……别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那男孩终于抬起了头,黝黑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里面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未褪尽的羞恼,有被慕千月点破后的难堪,此刻更添了几分对眼前这份突如其来“善意”的愕然和…警惕。
他的目光在杨心儿姣好的面容和那张诱人的银票上飞快地扫过,嘴唇抿得更紧,反而向后稍稍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
杨心儿没料到他会拒绝,拿着银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她以为男孩是害羞或者不敢要,急忙又往前递了递,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快拿着呀!没关系的,这是我自愿给你的,不要你还。
你看你……你肯定饿坏了吧?快去买点热乎的吃食!”
男孩依旧摇头,这次甚至更坚决了些,眼神里的警惕之色更浓。
杨心儿这下真的有些着急了,她不明白这孩子为何要拒绝这雪中送炭的帮助。
她柳眉微蹙,声音里透出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为什么不要呢?是嫌少吗?还是不相信我?
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难道宁愿……宁愿再去偷去抢,也不愿接受一点干净的帮助吗?”
她的话语脱口而出,带着一抹焦虑,却未曾想,“偷”、“抢”这些字眼像针一样刺中了男孩敏感的自尊。
男孩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掠过一丝被羞辱的愤怒。
他死死地盯了杨心儿一眼,那眼神让杨心儿心头莫名一悸。
下一秒,他一句话也没说,猛地转身,像只被惊吓到的野猫,飞快地钻入旁边的人群,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杨心儿徒劳地伸着手,捏着那张无人接受的银票,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
杨心儿指尖捏着的那张十两银票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对她所有精心算计的无情嘲讽。
男孩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街市上熙攘的人群和喧嚣声。
一股灼热的怒火从心底轰然窜起,几乎要烧毁她脸上那层惯常的温柔假面。
他怎么能跑?他怎么敢不要?!
她在心里尖声质问,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将那银票攥得死紧,几乎要捏碎。
这明明是天大的恩惠!
十两银子,够他这样的乞儿活上好久!
他应该感恩戴德地收下,应该用那双脏手捧着,用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充满感激和卑微的承诺!
就像……就像上辈子那样!
对了,上辈子!
前世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同样是这条街,慕千月的马车根本没有停留。
是她,杨心儿,发现了这个被护卫推搡呵斥的瘦小男孩,她温柔地制止,慷慨地赠予银钱和食物,本想吸引了那侍卫的注意。
男孩那时的眼神,是纯粹的、近乎虔诚的感激。他收下了,并且牢牢记住了她的恩情。
后来呢?后来他成了威震将军,手握重兵,在被贬斥流放北疆苦寒之地后,是他!
是他念着旧日恩情,亲自将他们一家接回京城,给予了无上的尊荣和庇护!
但是现在,这一切……这一切完美的布局,所有的指望,竟然全被慕千月毁了!
都是慕千月!全是她的错!
强烈的愤恨瞬间淹没了杨心儿。
那个蠢货!她懂什么?
她只知道高高在上地审判,显示她的清高和原则。
她根本不知道这随手的一搅和,毁掉了多么重要的未来!
她毁了自己重回京城、甚至更进一步的通天阶梯!
杨心儿气得浑身发颤,裙摆下的脚尖忍不住再次跺了跺地面。
她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再无半分之前的温柔怜悯,只剩下焦灼、气恼和一种计划彻底脱轨的恐慌。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人海茫茫,她去哪里再找一个未来的将军?
这份恩情若无法种下,北疆的苦寒和家族的落魄,难道真的要她生生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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