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宗宗主云澜,近日来心中颇不宁静。
作为一宗之主,他需要关注的不仅仅是宗门明面上的运转,更包括那些可能影响宗门未来走向的细微变化。而近期,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他琢磨不透的,无疑是他那位惊才绝艳、却也愈发令人看不透的师弟——玉珏。
先是为了座下那名看似纯真无邪的小弟子,不惜与戒律堂乃至整个宗门高层对峙,放出“皆需陪葬”的狠话,其护短之烈、行事之决绝,颠覆了以往清冷孤高的形象。
紧接着,在那场万众瞩目的讲道中,他所阐述的道法理念,竟悄然融入了“顺应自然”、“心境澄明”这等与剑修传统锐意进取之道颇有些相悖的观点。更让他意外的是,据各峰长老和执事汇报,竟真有不少弟子因践行此道而获益,尤其在心境锤炼和对抗心魔方面,效果显着。
这变化,看似是道法理念的微调,但云澜深知,到了玉珏这个层次,道法即心法,理念的转变往往源于心境的变迁。
是什么,让这位向来信奉绝对力量、剑锋所指无所不破的师弟,开始认同“柔能克刚”、“澄心见性”?
是因为……那个叫习菱紫的小丫头吗?
云澜指节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精致绝伦、眼神清澈得如同山间溪流般的面孔。那孩子,他见过几次,确实灵秀可爱,不似有心机之人。但玉珏因她而产生的种种变化,却是不争的事实。
思忖良久,云澜终是发出一道传讯玉符,内容简洁:“玉珏师弟,若有闲暇,可来云海殿一叙。”
他决定亲自探一探口风。
接到传讯时,玉珏正看着习菱紫试图用新学的、半生不熟的御物术,操控着一根羽毛去挠阿弃的痒痒,结果灵力失控,羽毛反而“啪”地一下糊在了她自己脸上,惹得她喷嚏连连。
他神色不变,指尖微动,那传讯玉符便化作流光散去。
“师尊,是有事吗?”习菱紫顶着一脸羽毛碎屑,好奇地问。
“嗯,宗主相召。”玉珏淡淡道,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杂物,动作自然流畅,“你在此处练习,莫要闯祸。”
“知道啦!师尊放心!”习菱紫拍着胸脯保证,转眼又被一只路过的彩色蝴蝶吸引了注意力。
玉珏看了阿弃一眼,阿弃立刻会意,默默站到了习菱紫身侧。
身形微动,玉珏已化作一道无形剑光,瞬息间便穿过云海,落在了那座悬浮于云端、气势恢宏的云海殿前。
殿内,云澜早已煮好灵茶,氤氲的茶香弥漫在空旷的大殿中。见到玉珏进来,他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笑容:“师弟来了,坐。”
玉珏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姿态依旧从容,腰间的“霜寂”剑与那枚独特的剑穗坠子静静垂落。
云澜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枚坠子,心中微动,却并未点破,而是亲手斟了一杯茶推过去:“尝尝,新得的‘云雾灵尖’,于凝神静气颇有裨益。”
玉珏接过,指尖感受着杯壁温润的触感,并未饮用,只道:“宗主寻我,何事?”
云澜笑了笑,也不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师弟前次讲道,别开生面,令许多弟子受益匪浅。尤其是其中关于‘顺应自然’、‘心境澄明’之论,似乎……与师弟往日之道,略有不同?”
他语气温和,带着探讨的意味,目光却仔细捕捉着玉珏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玉珏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睫微垂,遮住了桃花眼中深邃的眸光。
“道法自然,万变不离其宗。”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剑道刚猛,然过刚易折。水滴石穿,非力胜,乃恒也;气蒸云蔚,非形固,乃势也。刚柔并济,方是长久之道。”
他并未直接回答云澜的问题,而是阐述了一番看似与问题相关,又似乎另有所指的道理。
云澜闻言,心中咀嚼着“刚柔并济”四字,再联想到他为了习菱紫那般强硬的态度,与如今讲道中融入的柔和理念,隐隐觉得抓住了什么,却又隔着一层薄纱。
“师弟所言甚是。”云澜颔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此等转变,颇为玄妙。可是近来有所感悟?或是……受了什么启发?”他话语末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玉珏抬眸,那双桃花眼平静地看向云澜,眼底无波无澜,却让云澜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修行之路,本就是不断认知己身,明见本心的过程。”玉珏缓缓道,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殿外缥缈的云海,“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待到豁然开朗时,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宗主以为呢?”
他竟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言语间带着几分玄奥的机锋。
云澜微微一怔,看着玉珏那副高深莫测、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无奈一笑。他知道,想从这位师弟口中直接探听出什么,怕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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