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块,在嘉陵江面上缓缓晕开时,洪崖洞的吊脚楼已缀满灯火。木质楼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飞檐下挂着红灯笼,沿着山势铺成流动的星河。吴梦琪扶着赵婶踏上千厮门大桥的观景台,江风掀起老人蓝布褂子的衣角,银镯子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每走一步都轻响如铃。
“这楼咋摞得这么高?” 赵婶眯眼打量洪崖洞,手里的竹篮盛着刚出锅的黑芝麻汤圆,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比咱磁器口的吊脚楼排场多了,灯多得晃眼。” 她今天特意换上新做的褂子,领口绣着三颗汤圆图案,是吴梦琪托绣娘定做的,针脚细密得像老人揉面的纹路。
吴梦琪帮赵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指尖触到耳后粗糙的皮肤。这是她第三次带商户来洪崖洞谈合作,前两次陪周叔对接火锅店食材专柜时,她还会在谈判前紧张得手心冒汗;陪刘叔考察麻花礼盒陈列时,面对景区经理的刁难只会红着脸辩解。而现在,帆布包里的合作方案已标注好三个取货点选址,红圈都画在游客流量最大的转角。
“婶,先去管理处签协议,完了咱坐长江索道看夜景。” 吴梦琪帮赵婶紧了紧围巾,江风裹着潮气扑在脸上,带着江水特有的腥甜。她看了眼手机,晚上七点整,洪崖洞的石阶上已挤满举着相机的游客,川流不息的人群像嘉陵江的潮水,在吊脚楼间涌动成彩色的河。
景区管理处的办公室在十一楼,落地窗外是壮阔的江景。负责人张科长泡的老鹰茶在搪瓷杯里舒展,茶梗竖着沉底,像根倔强的标杆。“小吴啊,不是我为难你,” 他用指节敲着方案上的取货点示意图,“黄金位置早被大品牌订了,你这老字号摊位规模太小,怕是撑不起租金。” 烟卷在烟灰缸里积起白灰,像堆没烧透的往事。
赵婶坐在藤椅上,竹篮把手被攥得发白。她听不懂 “坪效”“流量转化” 这些词,却从张科长的语气里听出了犹豫,悄悄把竹篮往吴梦琪手边推了推。温热的汤圆香气漫出来,在办公室里织成张柔软的网,网住了窗外进来的江风。
吴梦琪翻开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时映出她坚定的眼神:“张科长您看,赵婶的汤圆复购率 35%,客诉率为零。我们做过调研,70% 的游客想带现做特色食品,取货点正好解决‘即买即提’的需求。” 她点开游客评价截图,“您瞧这些评论,都说‘在洪崖洞拿到热乎汤圆,才算没白来重庆’。”
张科长的目光在数据上停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沿。吴梦琪趁机补充:“我们还能和景区公众号联动,推出‘寻味打卡’活动。游客扫码下单,到取货点就能拿到刚做好的汤圆,既提升体验又增加消费场景。” 她特意翻到包装设计图,“您看这吊脚楼图案的包装盒,本身就是移动宣传。”
赵婶突然解开竹篮盖,热气腾地漫上来:“张科长,尝尝?我这汤圆用的是磁器口的井水和面,芝麻是自家种的。” 青花碗里的汤圆浮沉,红糖浆在碗底晕开,像幅微型的水墨画,“要是不好吃,这合作咱不做。” 老人的手微微颤抖,蓝布袖口沾着的面粉簌簌落在桌布上。
张科长舀起汤圆的瞬间愣住了。软糯的外皮咬破时,黑芝麻馅涌出来的甜香让他恍惚回到童年 —— 在磁器口外婆家的灶台前,他也曾捧着这样一碗热汤圆,看外婆在雾气里揉面的背影。“要得!” 他放下碗,在协议上重重签下名字,“取货点给你们留观景台出口的位置,租金按老字号扶持价算!”
签协议时,赵婶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签名处悬了半天。吴梦琪握住老人的手,一起在纸上写下名字,墨痕在灯光下慢慢变干,像在时光里烙下印记。走出管理处时,洪崖洞的灯火已连成一片,吊脚楼的飞檐在夜色里勾出优美的弧线,每层都像嵌在山崖上的珠宝盒,闪烁着温暖的光。
“婶,咱去吃火锅庆祝!” 吴梦琪拉着赵婶往石阶下走,老人的手掌虽布满老茧却很温暖,银镯子随着脚步轻响,数着台阶的数量。路过陈麻花店铺时,刘叔正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看见她们立刻笑着递来新做的蜂蜜麻花:“小吴,赵婶,尝尝刚出炉的,甜得很!”
临江的火锅店里,红汤在铜锅里翻滚,毛肚和鸭肠在沸汤里七上八下。赵婶给吴梦琪碗里夹了块红糖糍粑:“你刚来磁器口那会儿,瘦得风都能吹倒,现在看着结实多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吴梦琪,姑娘蹲在摊子前记笔记,钢笔水染蓝了指尖,却还在认真地问 “芝麻要炒到什么火候才香”。
吴梦琪咬着糍粑,甜糯的口感里混着回忆的味道。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订单记录:首单陈总那笔被李伟刁难的合同照片,周叔酸辣粉包装的设计草图,刘叔麻花礼盒的样品图,还有赵婶汤圆的物流跟踪记录。从最初那个让她哭了半宿的垫底业绩,到现在累计 15 万的销售额,每个数字都浸着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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