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之爽意 第125章 戌时三刻的暗涌

戌时刚过，云州城华灯初上，城西的“十里香”酒楼正是热闹的时候。周明换了身不起眼的灰布长衫，灰布长衫特意选择领口磨白的款式，与城西码头苦力常见服饰一致，帽檐压低时仅露出一双沉稳的眼睛——这是韩爽根据周明常年在百草堂接触底层伙计的经验设计的底层保护色。

腰间故意挂一串劣质铜钱配饰，行走时故意制造轻微金属碰撞声，既掩盖心跳声又强化市井气息。

他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在大堂角落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看似随意地坐着，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四周。他在确认有没有眼线，也在等待那个约定的时辰。这时，他注意到二楼楼梯口穿靛蓝短打的店小二频繁瞥向雅间方向。他能感觉到，这是负责监视的人员。而怀中贴身藏着的那枚药王谷低级弟子常用的示警哨，那是青鸾暗中交给他的，只需捏碎，附近药王谷的人便能感知得到，此时，正微微发烫，提醒着他并非孤身一人。

戌时三刻将至，周明放下茶钱，起身，不紧不慢地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步伐看似平稳，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微微濡湿。

二楼雅间“听雨阁”门前，周明再次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了房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的汉子探出头，上下打量了周明一眼，低声道：“周管事？”

“是我。”周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那汉子侧身让他进去，随即迅速关上门，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后。

雅间内陈设雅致，燃着淡淡的檀香。圆桌旁，只坐着一人。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绸缎长衫，作富商打扮，面容白净，手指修长，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桌上的茶杯。他见到周明，脸上露出一丝看似和善，实则带着疏离与审视的笑容。

“周管事，请坐。”富商抬手示意，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周明依言在对面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对方——此人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负不俗的内功，那看似随意摆放的双手，指关节粗大，恐怕手上功夫也不弱。

“阁下是？”周明试探着问道。

“鄙姓殷，家中行七，朋友们给面子，叫声七爷。”富商微微一笑，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推到周明面前，“周管事，不必紧张，今日请你来，只是想问问，百草堂近日……可还安好？”

周明心头一紧，知道正题来了。他端起茶杯，借机掩饰了一下神色的变化，叹了口气道：“七爷消息灵通，想必也听说了。昨日谷中来了人，刘账房……栽了。”

殷七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不知来的是谷中哪位执事？动作如此迅捷。”

周明按照与韩爽商议好的说辞，含糊道：“是位面生的执事，带着谷主令，雷厉风行，查清了刘账房的勾当，便依谷规处置了。”他刻意略去了韩爽的真实身份和具体过程。

“谷主令？”殷七爷拨弄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看来药王谷对此地颇为重视啊。那周管事你……？”

周明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幸亏我平日里还算谨慎，账目上没出太大纰漏，那位执事训斥了我一番，让我戴罪立功，暂代管事之职，以观后效。”他看向殷七爷，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无奈，“七爷，经此一事，百草堂上下风声鹤唳，往后这药材……恐怕不好动了。”

殷七爷盯着周明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周管事是聪明人。既然药王谷给了你机会，你自然要好好把握。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压迫感，“有些合作，一旦开始了，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刘账房是完了，但他经手的那条线，可不能断。”

周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为难道：“七爷，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风险太大了。那位执事还在云州未走，若是被察觉……”

“风险与收益总是并存的。”殷七爷打断他，从袖中滑出一张银票，轻轻推到周明面前，“这是之前谈好的，双倍。只要你能确保‘雪上一枝蒿’和那几样药材，每月按时送到老地方。至于那位执事……他总不能一直待在云州吧？”

周明看着那张数额惊人的银票，心脏怦砰直跳，这既是诱惑，也是试探。他强压下伸手的冲动，苦着脸道：“七爷，这……这实在是……”

就在他斟酌措辞，试图套取更多信息时，殷七爷似乎失去了耐心，语气转冷：“周管事，别忘了，你早年那些不干净的手脚，我们这里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药王谷能容你，是因为不知情。若是我把那些东西往那位执事面前一送……你觉得，你还能‘戴罪立功’吗？”

周明脸色瞬间白了三分，这不是装的，是真的被戳中了痛处。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此刻，在雅间窗外，紧贴着墙壁如同壁虎般的青鸾，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眼神冰冷，心中暗道：“果然还有后手，竟是威胁。” 她指尖已然扣住了几枚银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同时，她也仔细分辨着殷七爷的气息和屋内另一个汉子的位置，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制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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