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铂金玫瑰与巨龙 第199：听证会结束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无数道骤然变得锐利、震惊、或玩味的目光，在邓布利多和福吉之间来回扫射。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福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他猛地看向邓布利多，眼神中充满了惊怒交加，仿佛在说：“你看！他果然要诬陷魔法部！”

然而，面对这极其阴险、意图将“质疑摄魂怪来源”扭曲成“指控魔法部谋杀”的致命陷阱，邓布利多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最细微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被半月形眼镜遮挡，平静得如同最深沉的湖泊。

听到这个问题，邓布利多不仅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反而微微向前倾身，目光落在乌姆里奇那张故作天真的阔脸上，脸上甚至流露出一种仿佛真切的、为魔法部未来感到担忧的神情。

“哦，”邓布利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倾听的力量，“如果情况真如你所假设的那样，副部长女士，那麻烦可就太大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银白色的长须随之轻颤，系在胡须下端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将意味着，魔法部对其掌控的最危险生物之监管，出现了极其严重的、甚至是灾难性的漏洞。或者……” 他话锋微转，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脸色铁青的福吉，“意味着魔法部的权威遭到了来自内部或外部的可怕挑战。”

邓布利多语气中的那份“情真意切”的担忧，像是一面镜子，将乌姆里奇试图泼来的污水，巧妙地折射回了魔法部自身。

他没有否认某种“失控”的可能性，而是直接将问题的严重性提升到了动摇魔法部根基的层面。

但这番以退为进、将皮球踢回给魔法部的言论，非但没有让福吉的表情放松，反而让他更加气急败坏。

他绝不能承认魔法部对摄魂怪失去了控制，那无异于政治自杀。

邓布利多看着福吉脸上那晦涩不明、混合着恐惧、愤怒和固执的表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被权力和恐惧蒙蔽了双眼和理智。

他不再与乌姆里奇多做纠缠，而是几步走上前，来到了审判席前，距离福吉只有几步之遥。

他微微压低了些声音，但那声音依旧足以让前排的威森加摩成员听清，语气带着一种前辈对后辈、甚至是朋友对朋友的恳切：

“康奈利，”他唤着部长的教名，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就像哈利合理猜测的那样，我们现在不能排除，是‘其他人’，那个我们都不愿提及名字的人，或者他的追随者在暗中作梗，利用了某些我们尚未察觉的漏洞，或者……策反了本应忠诚的守卫。”

他紧紧盯着福吉的眼睛，试图穿透那层恐惧的屏障，“我恳请你，康奈利，在这个关键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我们真正的敌人正在暗处积蓄力量，分化我们正是他乐于见到的。

在现在这个时候，魔法部和霍格沃茨，你和我，我们应该合力，共同抵御黑魔王的威胁，而不是将精力耗费在……这种无谓的内耗和对一个进行合理自卫的孩子的迫害上！”

这番近乎推心置腹的劝告，却像是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福吉内心最深的恐惧。

福吉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天与邓布利多密谈时的、混杂着对伏地魔归来的巨大恐惧和为了维持体面而强行装出的镇定表情。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审判席的边缘，指关节泛白。

福吉猛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借此驱散内心的动摇，稳了稳自己几乎要失控的心神。

然后，他抬起头，避开邓布利多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用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回应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魔法部……自会处理这件事！我们会进行……内部核查！用不着你，邓布利多……教授，”

福吉刻意加重了“教授”二字，带着划清界限的意味，“在这里指手画脚，提出你那些危言耸听的意见！”

他强行挺直腰板，试图找回部长的威严，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关于本案的！如果没有，就请回到你的位置！”

邓布利多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真切的失望和一种近乎无语的神情。

他像是从福吉这回避、顽固甚至可以说是懦弱的态度中，品味到了某种最终的决裂和无可挽回。

邓布利多深深地看了福吉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着惋惜、无奈，以及一丝了然。

最终，邓布利多缓缓转过身，不再面对审判席。

他开始在房间中央那块空地上缓缓踱步，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向所有威森加摩的成员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他的声音不再压低，而是清晰地、有力地回荡在整个审判厅：

“关于本案，我想提醒诸位尊贵的威森加摩成员，也提醒部长先生，”邓布利多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那一圈圈紫红色的身影。

“根据《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的例外条款，第七条，第二款，明确规定了：

当巫师，无论其年龄，在自身生命受到来自黑暗生物或黑巫术的严重、即时威胁时，可以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进行自卫，其行为不被视为违法。”

邓布利多顿了顿，让这条法律条款在每个人心中沉淀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哈利·波特先生的情况，完全符合这一例外条款的规定。他面对的是两只摄魂怪——公认的、能吸走人灵魂和快乐的极端危险生物。他的行为，是明确无误的、合法的自卫！”

福吉从他的半月形眼镜片后，向邓布利多投去一道冰冷的、带着顽固抗拒的视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维护自身权威的蛮横语气反驳道：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邓布利多！在必要的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为了维护秩序，法律……也是可以灵活解释，甚至是可以改变的！”

这番话已经近乎于公然宣称“权力即是真理”。

邓布利多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荒谬、最可笑的事情。

他罕见地没有保持那副超然的姿态，而是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讽刺意味的哼笑。

邓布利多一只手撑在腰际，另一只手优雅而有力地示意了一下他们此刻所处的这个阴森、宏伟、庄严肃穆到极点的环境——第十审判厅，刑事法庭。

“很显然，是的，部长先生。”邓布利多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锐利的讥诮。

“法律当然是可以被‘灵活’运用的。不然的话，我们该如何解释，今天，在这里，动用了通常用于审理穷凶极恶黑巫师、涉及重大刑事案件的‘威森加摩刑事法庭’——第十审判厅，来审理一桩简单的、关于未成年人是否违纪使用魔法的小案子呢？”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位陪审巫师的脸：“这本身，不就是对法律精神和程序正义的一种……令人费解的‘灵活运用’吗？”

“嗡——”

审判席上再次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哗然。

许多巫师，包括一些原本支持福吉的，都露出了恍然、深思甚至是尴尬的神情。

他们之前或许被福吉的言辞和对“伏地魔”名字的恐惧所引导，忽略了这最基本的不合理之处。

经邓布利多这一点破，这种小题大做、滥用司法程序的行为，其背后的政治目的昭然若揭。

邓布利多最后两手一摊，然后像是个做完总结陈词的辩手一样，将手撑在腰后，微微昂着头，脸上带着一种“看，事实就摆在眼前，毋庸置疑”的坦然和笃定。

就在这气氛微妙的时刻，坐在被告席上的哈利，悄悄地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枚冰凉光滑的留影石。

他凭借着手感，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将邓布利多此刻这难得一见的、带着犀利锋芒和近乎“嚣张”的自信姿态，悄悄地记录了下来。

他觉得，若是让德拉科看到这副样子的邓布利多，一定会挑起他那漂亮的眉毛，然后给出一个“姜还是老的辣”的评价。

还有某个此刻不得不回到德国的人，也一定会愿意为这张照片付出一些东西。

博恩斯女士看着现场的情况，见双方似乎都已陈述完毕，没有人再提问或发言，她便履行起自己作为主审官之一的职责，用她那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走最后的流程：

“现在，进行表决。赞成认定哈利·詹姆·波特违反《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罪名成立的，请举手。”

福吉几乎是立刻、带着一种赌气般的决绝，率先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手。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邓布利多，仿佛在示威。

随着他的动作，与他同一派系的少数几名陪审巫师，也相继迟疑地、或坚定地举起了手。

而乌姆里奇更是算得上迫不及待地、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一般，用力地举起了她那只短胖的手臂，脸上带着狂热和忠诚混杂的表情，看向福吉。

然而，放眼望去，举起的手寥寥无几，在庞大的、坐满了威森加摩成员的环形席位中，显得格外孤零零和势单力薄。

博恩斯女士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继续用平稳的声调说道：“那么，赞成撤销对哈利·詹姆·波特所有指控的，请举手。”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片手臂的森林“唰”地一下举了起来。

之前许多保持沉默、或面露迟疑的巫师，此刻都坚定地表明了立场。

他们或许对邓布利多有意见，或许对哈利提及伏地魔感到不安，但在基本的法律事实和程序正义面前，他们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就连阿米莉亚·博恩斯本人，也在人群中，清晰而有力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目光平静地投向审判席正中央的福吉，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提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

全场所有的视线，此刻都凝聚在了福吉身上。

那些举起的手臂，那些沉默的目光，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脸色灰败，嘴唇颤抖，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片无法忽视的、反对他的多数派。

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口空气带着针，刺痛了他的肺腑。

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极其不情愿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用一种近乎窒息的、带着浓浓不甘和挫败感的声音，艰难地吐出了那句话：

“撤销……所有指控。”

然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抓起那柄象征着审判权的小木锤，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力道，重重地敲击在桌面上——

“咚！”

一声沉闷而响亮的敲击声，如同最终的定音鼓，在第十审判厅内回荡。

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