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误入外星观测站 第2章 老狗与密信

“消息呢？”陆清玄（玄）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如同尘埃落在生锈的铁板上，几乎被酒馆内震耳欲聋的噪音完全吞噬。他没有看老狗，目光似乎被吧台上一道深深的划痕所吸引，但全部的感知都聚焦在身旁这个笼罩在阴影里的身影上。

老狗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面前那杯墨绿色粘稠液体的杯壁，指甲与玻璃摩擦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兜帽的阴影将他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下巴一小片布满褶皱、颜色暗沉的皮肤。

“消息？”老狗发出一声轻微的、仿佛漏风般的嗤笑，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嘲弄，“‘心’的消息，很贵。伙计，尤其是……那种能让‘十字路口’背后那些大人物都心跳加速好几拍的消息。”

陆清玄将手中那杯劣质合成啤酒放在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那个瘪瘪的、装着今日全部劳作所得的小布袋，推到老狗面前的台面上。布袋里的信用点硬币相互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在这片嘈杂中微不可闻。

老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袋钱是空气。“这点玩意儿，”他嗤笑道，“只够买杯最次的‘绿沼’漱漱口。”他顿了顿，兜帽微微转向陆清玄的方向，虽然看不到眼睛，但陆清玄能感觉到一道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的目光扫过自己，“但你身上，有更有趣的东西。一种……老掉牙的味道，像是刚从哪个万年墓穴里爬出来。这味道，可不是这点信用点能衡量的。”

陆清玄心中凛然。对方果然不是普通的线人，感知敏锐得可怕。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保持着沉默，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这种地方，多说多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和试探。

老狗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杯“绿沼”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流摩擦声带的嘶嘶声：

“幻光星云，伙计，别被这来来往往的船和闪瞎眼的广告骗了。它看起来是个热闹的市场，是个信息港，但骨子里，它是一座图书馆。一座……关于‘意识’和‘文化’的，巨大的、冰冷的图书馆。”

“盖亚人，那些银灰色的家伙，他们在这里可不仅仅是收税和维持秩序。他们更像是在……捕猎。用一张无形的大网，捕捉那些闪烁的、独特的、有‘潜力’的思想火花。用他们那套冷冰冰的话来说，就是在筛选和收集‘高价值文化模因’。”

陆清玄静静地听着，将这些信息与自己的认知对照。盖亚文明的确对知识和信息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望，观测站的经历就是明证。但将整个星云视为图书馆，将智慧生命的思想视为狩猎目标，这种视角更加宏观，也更加……冷酷。

“所以，你的‘心’，”老狗继续道，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如果它真如我所感，是某种独特的、蕴含了强大信息或者说‘灵魂’的东西，那它很可能早就被记录在盖亚那浩瀚的数据库里，被打上了标签。或者……更刺激点，它正在被几股藏在暗处的势力，像抢骨头一样争夺着。”

“谁在争？”陆清玄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关键。

“明面上，是盖亚学院那帮戴着眼镜、自以为是的考古学家，还有‘万物归一’教团那些神神叨叨、整天念叨着回归宇宙本质的疯子。”老狗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暗地里嘛……‘星火’那帮理想主义的蠢货肯定插了一脚，他们巴不得给盖亚找点大麻烦。另外……”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罕见的凝重，“还有一些更古老的、不属于任何已知阵营的……‘影子’。它们很少露面，但每次出现，都没好事。”

“影子？”陆清玄追问。

“只是种说法。”老狗似乎不愿多谈，“可能是某个消亡文明的复仇鬼魂，也可能是某种……宇宙本身的免疫反应。谁知道呢？”他挥了挥干枯的手，像是要驱散这个话题。

“消息的核心是什么？”陆清玄将话题拉回重点。

“最近，星云深处，靠近‘虚无回廊’那边的‘静谧回廊’区，有些奇怪的传闻冒出来了。”老狗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说是出现了无法被盖亚系统解析的能量波动，像石头扔进死水潭，荡起了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还有几个侥幸活着回来的拾荒者，赌咒发誓说在那里看到了‘幻影’，不是海市蜃楼，而是……古老的幻影，像是过去的回声。”

静谧回廊！老狗终于说出了具体的地点。这与陆清玄之前得到的信息碎片吻合。无法解析的能量波动，古老的幻影……这确实像是“启明之心”碎片可能引发的现象。

“就这些？”陆清玄需要更确切的东西。

“就这些？”老狗像是被逗乐了，发出嗬嗬的怪笑，引得旁边卡座一个醉醺醺的壮汉不满地瞪了过来，但被老狗兜帽下隐约扫过的冰冷目光吓得缩了回去。“这些就够了，伙计。在‘十字路口’，这种级别的传闻，往往意味着风暴的中心。”

说完，老狗那只一直摩挲杯壁的手，以快得几乎出现残影的速度，将一枚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通体漆黑的芯片，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陆清玄手边的台面下沿。

“这是去‘静谧回廊’的‘野路子’航线图，能让你像幽灵一样溜进去，避开大部分银灰色走狗的巡逻队。”老狗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叮嘱，“另外，小心‘织网者’。他们不是士兵，是藏在影子里的眼睛和耳朵，可能是个街边卖热狗的，也可能是你床边的枕头。无处不在。”

话音落下，老狗猛地端起那杯墨绿色的“绿沼”，仰头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吞咽的不是液体，而是活物。然后，他重重地将杯子顿在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站起身。那佝偻的身躯在站起来时，竟然显露出一种不符合外表的、异常灵活的协调感。

他拉了拉兜帽，将脸更深地藏进阴影，然后像一条真正的老狗，蹒跚着、却又巧妙地避开所有拥挤的人群，迅速消失在酒馆后方那条通往更加阴暗区域的走廊入口。

陆清玄没有立刻去动那枚芯片。他慢条斯理地喝光了杯中最后一点苦涩的合成啤酒，感受着那劣质酒精灼烧喉咙的感觉，仿佛在确认自己仍身处这真实的、污浊的尘世。

几分钟后，他才看似随意地伸手在台面下一抹，将那枚黑色芯片收入掌心。芯片触手冰凉，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异质感。

他放下几个信用点付了酒钱，站起身，像大多数疲惫的佣兵一样，揉了揉肩膀，晃晃悠悠地朝酒馆外走去。

推开厚重的金属门，外面街道相对“清净”些许的喧嚣和污浊空气扑面而来。霓虹灯的光芒切割着浓重的阴影，形形色色的生命体在街道上流淌。陆清玄混入人流，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然而，他的神识早已如同张开的蛛网，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走出不到百米，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便如同冰冷的蛛丝，悄然缠上了他的脊背。

不是之前酒馆里那些混混级别的目光。这道目光更加隐蔽，更加耐心，带着一种系统性的、不带感情的审视意味。它似乎来自多个方向，时断时续，如同无形的扫描波束，试图穿透他伪装的外表，分析他的步态、生理特征乃至能量残留。

织网者！

盖亚的情报网络，果然已经注意到了他与老狗的接触。他们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陆清玄面色如常，脚步节奏没有丝毫改变，但内心已然绷紧。他像一条游鱼，开始在人潮中不规则地变换方向和速度，时而钻进拥挤的集市，时而拐入信号干扰强烈的机械维修区。他运转起璇玑真人玉简中记载的一种名为“归尘息影”的秘法，将自身生命波动和能量气息最大限度地模拟成周围环境的一部分，如同石头沉入水底。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在繁华的街市背景下悄然进行。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扫描如同探照灯般一次次从他可能藏身的地方扫过，有时近在咫尺，但凭借着秘法和对环境的巧妙利用，他总是能在最后一刻融入背景，如同水滴汇入河流。

这场追逐持续了将近一个标准时。当陆清玄最终从一条散发着浓烈机油味的废弃管道中钻出，踏入一个相对空旷的货运平台时，那种被锁定的感觉终于渐渐消散。

他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微微喘息，不是出于体力消耗，而是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织网者的难缠，超出了他的预计。空间站内部，绝非久留之地。

他摊开手掌，看着那枚漆黑的芯片。静谧回廊，古老的幻影，多方势力的角逐……还有这枚不知是通往机遇还是深渊的钥匙。

必须尽快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