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博弈 第191章 雷霆手段

毛骧带来的锦衣卫动作极快，如虎入羊群，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一个穿着体面、此刻却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颤抖的中年男子从后院拖了出来，正是钱府管事钱禄。他嘴里似乎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望向钱正良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乞求。

钱正良眼睁睁看着自家管事如同死狗般被拖走，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踉跄一步，若非及时扶住身旁的桌案，几乎要瘫软在地。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毛骧，又惊又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锦衣卫办案，奉的是皇命，他一个刑部侍郎，纵然满腹经纶、官威深重，此刻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钱侍郎，”毛骧面无表情，声音冷硬如铁，“此事与你是否直接关联，尚待查证。陛下有旨，望你好自为之，安心办差，三司会审在即，莫要自误前程。”这话看似劝慰，实则警告意味十足——皇帝还在看着，你钱正良最好安分点，否则下一个被拖走的，未必只是管事。

钱正良浑身一颤，哪里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满腔的怒火与屈辱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只剩下后怕与惶恐。他艰难地拱了拱手，声音干涩：“臣……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毛骧不再看他，转向沈涵，语气稍缓：“沈主事，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

沈涵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知道此地确实已成是非之地，点了点头：“有劳毛指挥使。”

两人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钱正良，径直出了钱府。府门外，果然已被一队精锐的锦衣卫缇骑肃清控制，火把猎猎，映照着一张张冷峻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登上毛骧安排的马车，隔绝了外面的视线，沈涵才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的毛骧：“毛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钱禄他……”

毛骧靠在车厢壁上，揉了揉眉心，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此事说来话长。前夜刺杀你的那些死士，虽然身上干净，但我们顺着兵刃的零星线索，以及他们进城后的落脚点、接触过的人，一层层摸查，最终有几条不起眼的线头，隐约指向了几个勋贵府邸和……一些文官家中的下人。钱禄，是其中之一，而且他与扬州那边，也有过一些不清不楚的银钱往来。”

“陛下得知后，勃然大怒。”毛骧的声音压低，“尤其在你刚刚遭遇刺杀，又有人试图通过钱正良向你施压的这个当口，陛下认为这是对手的猖狂反扑，绝不能容忍。所以下令，宁可抓错，不可放过，但凡有嫌疑者，一律先拿下再审！务必在三日后的三司会审前，将这些魑魅魍魉清扫一遍，确保会审不受干扰。”

沈涵心中凛然。朱元璋的应对，一如既往的霸道酷烈。这是要用锦衣卫的铁腕，强行肃清障碍，为他，也为三司会审，铺平道路。固然能起到震慑效果，但也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和恐慌。

“那……钱侍郎他？”沈涵试探着问。钱正良今晚的表现，虽然令人不悦，但若他本人并未直接参与，因此事而被牵连，似乎……

“钱正良？”毛骧冷哼一声，“他或许没有直接参与刺杀，但他今晚找你‘叙话’，难道真是出于公心？不过是受人请托，或者自己也想从中斡旋，卖某些人一个人情罢了。陛下对此等和稀泥、企图在国法与人情之间走钢丝的行径，最为厌恶。借此机会敲打他，让他认清立场，也好。”

沈涵默然。帝王心术，平衡与震慑，无处不在。钱正良这次，算是撞到了刀口上。

“对了，”毛骧想起一事，看向沈涵，“你那边情况如何？周书吏那边，可有新消息？”他显然也知道了那封匿名信的事情。

沈涵神色一黯，摇了摇头：“已经加急去信扬州核实，但目前尚无回音。但愿……那只是扰乱视听的毒计。”

毛骧眉头紧锁：“扬州局势复杂，赵四虽然得力，但毕竟势单力薄。我会再加派一队精干人手过去，一方面护卫周书吏，另一方面，也要将扬州涉案的那些盐商、漕帮残余，再彻底梳理一遍，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或者被灭口。”

“多谢毛兄！”沈涵真心实意地道谢。在这种时候，毛骧和锦衣卫的支持，至关重要。

“分内之事。”毛骧摆摆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狠厉，“至于京城这边，你放心。有陛下撑腰，有我们锦衣卫在，我看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伸爪子！来一个，我剁一个！”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两人各自思索着眼前的危局。

将沈涵安全送回稽核处衙门后，毛骧便带着人马匆匆离去，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安眠。

稽核处衙门内，灯火通明。显然，钱府被围、管事被抓的消息，已经像风一样传了回来。所有留守的书吏、属官都未曾歇息，见到沈涵回来，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紧张、兴奋与不安交织的复杂情绪。

“大人，您没事吧？”

“大人，钱侍郎府上真的……”

“听说锦衣卫出动了好多人！”

沈涵看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大家都知道了，钱府管事钱禄，因涉嫌勾结扬州案犯，并可能与前夜刺杀有关，已被毛指挥使拿下。”

众人屏息凝神。

“这意味着什么？”沈涵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毅，“这意味着，我们的对手已经穷凶极恶，不择手段！但也意味着，陛下整顿吏治的决心，坚如磐石！任何企图阻挡大势、包庇罪恶的行径，都必将被雷霆手段粉碎！”

他顿了顿，继续道：“三司会审在即，留给对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疯狂反扑。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越要稳住阵脚！数据、账目、证据，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也是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从现在起，所有人，各就各位，将扬州案所有卷宗、证据链，再复核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沈涵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感染力和定力，驱散了众人心头的些许阴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战前的昂扬斗志。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诺，声音在夜空下回荡。

很快，整个稽核处衙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算盘声、翻阅卷宗声、低声讨论声不绝于耳，灯火映照着一张张专注而认真的脸庞。

沈涵回到自己的值房，却没有立刻投入工作。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夜风吹入，试图吹散心头的烦闷与那一丝对周算盘深深的担忧。

毛骧的雷霆手段，固然震慑了宵小，但也将矛盾更加公开化、白热化。接下来的三司会审，已不仅仅是一场司法审判，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