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杀死一团雾 第64章 数据流沙与沉默同行

数据人形溃散的余波在虚空中缓缓平息，只留下令人不安的寂静。青思渊收回手，绯红的瞳孔依旧冰冷地扫视着周围，仿佛一台永不疲倦的警戒机器。他没有去看脸色苍白的缃珩，也没有在意其他人复杂的目光，只是基于逻辑做出了下一个判断：

“此地不宜久留。追踪信号可能已发出。”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陈述着一个事实。

缃珩猛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那双毫无波澜的绯红眼眸时，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用力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沉默地低下头，胡乱地擦了擦脸，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嗯，听你的。”他声音干涩地应道，不再去看青思渊，而是将注意力转向周围的环境，仿佛刚才那个几乎失控的人不是他自己。

墨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但眼下确实不是处理这种复杂情感问题的时候。他快速分析着寒洲提供的缓冲区数据：“我们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的数据节点，或者能量汇流点，那里可能有通往其他区域的接口。”

“跟我来。”寒洲似乎已经通过他的仪器找到了方向，他指了指数据流中一个相对平稳、隐约形成漩涡状的区域，“那里能量流向稳定，存在构建临时通道的可能。”

没有异议，团队再次行动起来。

这一次，队伍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青思渊依旧走在最前，但他的冥尘领域不再像之前那样，会有意识地将缃珩笼罩在绝对安全的中心。他只是维持着一个基础的、覆盖全队的防护范围，精准而冷漠地计算着最低的能量消耗。

缃珩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再像以前那样亦步亦趋，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他低着头，看着脚下由流动的数据和微弱光芒构成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

汐和沐秋担忧地看着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石心沉默地扛着鸦，脚步沉重。珀莉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墨恒和简璃则全神贯注于导航和风险预警。

他们行走在这片浩瀚的数据虚空中，脚下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不断流动、变换的数据流沙。偶尔会踩入不稳定的区域，脚下的“地面”会瞬间塌陷，露出下方更深层、更混乱的数据乱流。

每当这时，青思渊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冥尘会瞬间凝聚，稳固住那片区域，或者改变路径。他的反应快得惊人，计算精准得如同机器。

有一次，缃珩因为心神恍惚，差点一脚踏空。就在他身体倾斜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地托住了他——是青思渊的冥尘。

缃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的背影。

青思渊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传来一句：“注意脚下。”

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提醒任何一个可能拖累队伍的同伴。

那股支撑着他的力量也随之消失，干脆利落。

缃珩的心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默默地站稳，低声道：“……谢谢。”

没有回应。

之后的路上，他更加小心，不再让自己出现任何“意外”。

他们穿越了一片由破碎的记忆片段构成的“回响荒漠”，那些闪过的画面光怪陆离，属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心象，充满了喜怒哀乐。若是平时，缃珩或许会好奇地多看几眼，但现在，他只是麻木地穿过，仿佛那些炽热的情感与他无关。

他们还路过了一个不断重复播放着某个悲剧结局的“循环剧场”，哀伤的音乐和绝望的呐喊在虚空中回荡。沐秋忍不住别过头，汐的歌声也带上了低沉的韵律试图抵消。而青思渊，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评估着其中蕴含的能量等级和潜在风险，便示意队伍加速绕过。

缃珩看着他那毫无触动侧脸，忽然想起，在“遗忘病院”那个认知扭曲的房间里，他看到的那个“暖男版”青思渊……是多么荒谬的一个幻觉。

真实的他，本就是如此……冰冷沉寂。之前的那些温柔、纵容，甚至那带着占有欲的宣告，或许才是链接影响下的异常状态吧？

现在，只是恢复正常了而已。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寒洲始终走在队伍一侧，仪器从未停止过记录。他尤其关注着青思渊和缃珩之间那根肉眼不可见、但在能量层面依旧有微弱残留的“链接线”。那线变得极其纤细、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断裂，却又顽强地维系着。

而且，他注意到，尽管青思渊表现得无比冷漠，但在应对某些突发风险时，他化解攻击的冥尘轨迹，总会下意识地避开缃珩所在的方向，哪怕那里并不是最优解。而缃珩，在青思渊力量消耗明显时，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周身流转的流光会不自觉地变得稍微活跃一些，仿佛一种无声的……支持？

“潜意识层面的相互影响仍在持续……”寒洲在本子上记录着，“情感认知剥离，但行为惯性残留……有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数据流沙终于出现了变化。一个相对稳定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光之漩涡出现在视野尽头，漩涡中心隐隐传来不同于心象回廊底层规则的波动。

“到了。”寒洲停下脚步，“穿过这个漩涡，应该能抵达一个规则更稳定的区域，可能是某个中立据点，也可能是另一个……副本入口。”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生路就在眼前。

但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漩涡时，青思渊却突然抬手，阻止了众人。

他绯红的瞳孔凝视着漩涡的中心，声音低沉而凝重：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