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杀死一团雾 第52章 共识的力量与“家属”的副作用

缃珩那声石破天惊的“这墙是白的！”在7号观察室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笃定。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石心保持着挥拳的姿势，茫然地看着那面在他眼中依旧狰狞扭曲的墙壁；汐和沐秋相拥着，眼中带着未散的恐惧；珀莉还在和幻觉中的电路板较劲；墨恒和简璃则试图从逻辑上理解这个指令，但扭曲的认知让“白”这个概念本身都变得模糊不清。

“共识”……说起来简单，但在所有人都被不同程度扭曲了感知的情况下，如何达成一个统一的、坚定的“共识”？

缃珩看着毫无反应的众人，急了。他一把抓住身旁青思渊的手臂——触手冰凉而真实，这让他混乱的心神稍微安定——然后指着墙壁，语气更加斩钉截铁，甚至带上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类似于“我家孩子最好看”的蛮横：

“看！多白！白得发光！白得耀眼！老青，你说是不是？！”

青思渊：“……”他绯红的瞳孔扫过那面斑驳、甚至还带着他之前暴力拆解痕迹的墙壁，实在无法违背良心附和一个“白”字。但他能感觉到，缃珩抓着他手臂的力道很大，指尖甚至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在认知混乱中急于抓住某种确定性的本能。

他沉默了几秒，在缃珩越来越焦急的目光中，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到幅度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嗯。”

这声“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是一颗投入混乱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缃珩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立刻转向其他人，声音拔高：“听到没有！老青都说白了！大佬认证！绝对没错！”

墨恒捕捉到了这丝变化。他强忍着脑海中“1 1=3”的诡异等式，推了推眼镜，用尽全部理性分析道：“根据寒洲提供的信息，以及青思渊相对稳定的认知状态作为参照物，我们可以暂时将‘墙壁为白色’设定为一个公理，无需证明，直接接受。”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理性的力量，试图为这荒诞的“共识”建立一个逻辑基础（哪怕是脆弱的）。

简璃立刻跟上，她的刻度尺不再试图测量扭曲的数据，而是指向墙壁，用一种陈述客观事实的语气说道：“定义：该平面反射光谱以高亮度为主，视觉感知结果为‘白色’。”

石心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术语，但他看懂了青思渊的默认，听到了墨恒和简璃的“认证”。他放下拳头，闷闷地、带着点困惑地重复：“白的……”

汐和沐秋对视一眼，也努力忽略掉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和眼中诡异的花朵，轻声附和：“是……白色的。”

就连珀莉，也暂时放弃了她“活”的电路板，歪着头看了看墙壁，不太确定地说：“呃……好吧，就算它是白的吧，虽然我觉得它刚才明明在对我笑……”

一点点的认同开始汇聚。

缃珩感觉到抓住青思渊手臂的力道被轻轻反握了一下，那冰凉的触感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持。他心一横，决定加大力度。他松开青思渊，几步走到那面备受关注的墙壁前，在众人（包括青思渊）略带惊愕的目光中，伸出手，啪地一声拍在了墙上！

“都给我看清楚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这！就是一面墙！一面普普通通！白了吧唧！除了硬没啥特点的墙！什么鬼脸！什么污渍！都是幻觉！都是特效！打倒特效！还原真实！”

他这近乎跳大神的举动，配上那极其认真的表情，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喜剧效果。

墨恒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简璃默默转开了视线。石心眨了眨眼。汐和沐秋忍不住掩住了嘴。

而青思渊，看着那个为了统一“共识”不惜亲自“以身试墙”、咋咋呼呼的家伙，绯红的眼底深处，那抹无奈似乎融化了一丝，染上了点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暖意？

就在这一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无论是无奈的、好笑的、还是认真的）都被缃珩这离谱的行为吸引，并且内心深处或多或少地开始接受“这墙大概是白的”这个设定时——

奇迹发生了。

那面在众人眼中扭曲蠕动、布满“污渍”和“鬼脸”的墙壁，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被猛地敲击了一下，剧烈的闪烁之后，那些诡异的影像开始褪色、模糊、消散！

斑驳的、带着坑洼的、但确确实实是灰白色的墙壁本体，逐渐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诡异花香也开始变淡、消失，重新被消毒水的气味取代。珀莉眼中的“活”电路板恢复了死寂，墨恒和简璃脑海中的乱码公式也渐渐平息。

认知扭曲力场，正在被他们集体形成的、看似荒诞却异常坚定的“共识”强行覆盖、驱散！

“有……有效！”缃珩惊喜地看着恢复“正常”的墙壁，激动地回头，目光第一时间寻找青思渊。

青思渊站在那里，周身那股因维持隔绝领域而产生的微弱能量波动也平复下来。他看着缃珩因为激动而微微发亮的脸颊和那双重新变得清亮的翠绿色眼眸，轻轻颔首：“嗯。”

这一次的“嗯”，比刚才那声要清晰得多。

危机解除，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弥漫开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无法忽视的尴尬和……微妙。

“家属”这个词，像一只无形的手，悄悄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缃珩后知后觉地感到脸上发烫，他刚才是不是……太激动了？还抓着老青的手臂大喊大叫？他偷偷瞟了青思渊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那绯红的瞳孔深邃依旧，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冰冷，多了点……探究？

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对那面刚刚被自己“认证”过的白墙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

墨恒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认知扭曲力场虽然暂时解除，但源头未毁，导演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制定下一步计划。”

简璃点头：“寒洲提供的信息是关键。我们需要找到力场的核心节点并破坏它。”

石心闷声道：“怎么找？”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了刚刚创造了“共识”奇迹的缃珩，以及被他单方面认证为“家属”的青思渊身上。

缃珩感觉压力山大，他挠了挠头，看向青思渊，眼神里带着点求助，又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老青，你看……？”

青思渊与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看向那扇饱经风霜的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先离开这里。”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那种默许的态度，让“家属”这个词的副作用，在7号观察室里无声地发酵着。

而监控屏幕后，导演看着那群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莫名其妙达成了“共识”、甚至关系似乎还变得更诡异的“病人”，气得一把将孔雀羽毛面具摔在了地上！

“（无法播报的怒吼）！寒洲！！！你竟敢坏我好事！！！还有那对‘家属’！！！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在我的舞台上，剧本只能由我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