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杀死一团雾 第1章 流光暴走之日

有一种寂静，是连声音本身都被吞噬的静。

青思渊站在“回响城邦”边缘一处废弃观测台的顶端，目光掠过下方杂乱蔓延的建筑群。这里是现实与心象交织最薄弱的区域之一，空气中常年漂浮着来自“遗忘之海”的苍白尘霾，让一切景物都显得失真。

他微微蹙眉。并非因为这片永恒的破败，而是因为今天的“寂静”里，掺杂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集体潜意识之海传来的“杂音”比往常更加尖锐，像无数细碎的玻璃在相互刮擦。

突然，他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一片原本是断壁残垣的景象，在涟漪中幻化，竟短暂地呈现出一片鸟语花香、阳光灿烂的庭院幻象——那是旧世界记忆碎片的上浮。

但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片美好的幻象如同劣质的油画被泼上了强酸，色彩开始疯狂地混合、剥落、尖叫！翠绿的草坪瞬间枯黄焦黑，怒放的花朵扭曲成痛苦的人脸形状，和煦的阳光凝结成无数锋利的金色冰棱，暴雨般向四周无差别地激射！

是“流光暴走”。一处稳定的心象节点突然失控，温和的“流光”能量变得极具攻击性和污染性。

“啧。”

青思渊轻啧一声，并未后退。他甚至没有大的动作，只是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深邃、冰冷。几道射向他的金色冰棱在接近他身前半米时，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速度骤减，最终凝滞在空中，然后如同被黑暗侵蚀般，从尖端开始迅速褪色、崩解，化为苍白的尘埃簌簌落下。

冥尘的力量，天生便是为了平息“流光”的躁动。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压制这片暴走区时，一个与他周身沉寂格格不入的身影，带着一道绚烂的轨迹，闯入了这片混乱。

那是一个青年，身形灵动，黑白分明的短发在能量乱流中飞扬。他手中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玻璃短笛，面对扑面而来的扭曲景象和能量攻击，非但没有畏惧，眼中反而燃烧着强烈的好奇与……兴奋？

“哇哦！大型现场作画吗？就是风格太抽象了！”他还有心情调侃。

话音未落，他手中玻璃笛疾点，并非吹奏，而是如同画笔般在空中快速勾勒。道道翠绿色的光华随着他的动作流淌而出，在他身前迅速凝结、塑形，化作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六边形玻璃鳞片拼接而成的华丽盾牌。

“叮叮叮叮——！”

密集的金色冰棱撞击在玻璃盾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竟未能将其击破，反而被其折射向四面八方。

缃珩。青思渊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一个近段时间在城邦里声名鹊起的“缀光师”，以捕捉和固化奇异心象闻名，也是个……公认的麻烦人物。

“喂！那边的！”缃珩也注意到了观测台上那个仅凭气息就化解了攻击的身影，高声喊道，声音清亮，“这东西看起来不太对劲，帮个忙，一起把它‘定’住怎么样？”

青思渊没有回应，只是绯红色的瞳孔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他不喜欢计划外的合作，更不喜欢这种过于耀眼、仿佛能驱散一切阴影的存在。

但眼前的流光暴走确实需要处理。

就在这时，暴走的核心——那片扭曲的庭院幻象中央，一团高度压缩的、不稳定的能量骤然膨胀，发出了刺目的白光！

“要炸了！”缃珩喊道，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终于等到**”的雀跃。

青思渊终于动了。他抬起右手，五指微张。他脚下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如潮水般向前蔓延，阴影之中，无数极细的、由冥尘构成的黑色砂带无声无息地涌出，像一张巨大的、温柔的网，朝着那团不稳定的能量包裹而去。它们所过之处，躁动的流光仿佛被安抚，变得温顺、黯淡。

然而，就在冥尘即将触碰到核心的瞬间——

空间再次发生异变。

不是流光暴走，而是另一种更加深邃、更加不容抗拒的规则之力。

观测台、暴走的庭院、城邦的天空……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地闪烁、抖动。色彩和线条被拉长、混合，最终坍缩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

青思渊感到自身的力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封禁，他对冥尘的掌控瞬间变得晦涩难明。他瞳孔微缩，看向同样一脸错愕的缃珩，对方手中那面华丽的玻璃盾也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无声地碎裂、消散。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不容反抗。

“这是……什么？！”缃珩试图抵抗，却徒劳无功，身体被拉扯着向漩涡中心飞去。

青思渊最后看到的，是缃珩向他伸出的手，以及那双翠绿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并非恐惧而是极致好奇的光芒。

随后，意识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当感知再次恢复时，他们已不在那片荒凉的观测台。

耳边传来了舒缓而诡异的爵士乐，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酒香、咖啡豆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命运的铜锈味。

青思渊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高背绒面沙发上，身处于一个灯光昏黄、装饰复古如同旧世纪风格的酒馆之中。他身上的力量十不存一，被压制到仅能微末感知的程度。

他抬眼，看到对面沙发上，缃珩也刚刚清醒，正揉着额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而在不远处的吧台旁，一个戴着半框金丝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男子（墨恒）正优雅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洞察一切的笑意。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欢迎光临‘轮回酒馆’。”

“规则如下：忘却来时路，皆为剧中人。赢取筹码，方能叩问真实。”

“违逆规则者，将永坠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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