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渊深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永无止境的昏暗与呼啸的魔风。越是向下,魔气便越发精纯粘稠,仿佛化作了液态的黑暗,缠绕在周身,无孔不入地试图侵蚀、同化一切生灵。
迟昭紧跟在凌暮身后,混沌魔元在体内奔腾不息,滤元魔域已收缩至身周三尺,如同一个不断被侵蚀又不断修复的灰色茧房,艰难地抵挡着外界愈发恐怖的压力。那些细碎的怨念碎片,如今已不再是单纯的“碎片”,更像是无数亡魂临死前的哀嚎与诅咒凝聚成的实质尖针,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识防御。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反观凌暮,依旧从容得与这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周身流淌的星辉仿佛自带净化的属性,所过之处,连最阴毒的魔气都如潮水般退避,形成一片绝对洁净的领域。那些足以让金丹巅峰修士心神失守的深渊低语,在触及那层清冷光辉时,便如冰雪消融,无法撼动其分毫。
这种近乎绝对的庇护,并未让迟昭感到安心,反而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的弱小与依赖。他咬紧牙关,将不断翻涌的复杂心绪强行压下,全部转化为对力量的渴求与掌控。墨斩在他手中嗡鸣,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更加凝练的煞气与决绝,将敢于靠近的魔物斩碎、吞噬。
沿途出现的魔物,实力明显提升了一个层次,大多具备了金丹后期的实力,甚至偶尔会出现一两只气息格外晦涩、接近元婴门槛的变异体。它们不再像上层的魔物那样只凭本能袭击,而是懂得潜伏、协作,甚至施展出一些蕴含规则碎片的诡异天赋神通。
一次,两人途经一片布满了惨白色骨林的地域。那些骨骼并非死物,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就在迟昭踏入骨林中央的刹那,整片区域的骨骼骤然暴动!无数惨白的骨手从地面、从四周的骨柱中探出,抓向他的脚踝、手臂,更有尖锐的骨刺如同暴雨般从头顶倾泻而下,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哼!”迟昭眼神一厉,墨斩横扫,灰黑色的刀罡呈环形扩散,将靠近的骨手尽数斩断。同时滤元魔域全力扩张,试图扭曲、分解那些骨刺。然而,这些骨骼中蕴含的怨力极其凝练,滤元魔域的分解速度竟有些跟不上骨刺降临的速度!
眼看几根最为尖锐、闪烁着幽蓝毒芒的骨刺即将穿透防御——
凌暮并未出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片躁动的骨林核心。
霎时间,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冰冷如玄冰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无声地弥漫开来。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那些狂暴的骨手、锋锐的骨刺,却在触及这股威压的瞬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猛地凝固在半空,随后如同潮水般飞速退缩,重新融入骨林,瑟瑟发抖,再不敢有丝毫异动。整片骨林瞬间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袭击只是一场幻觉。
迟昭持刀而立,微微喘息,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头再次沉了下去。他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应对的危机,凌暮甚至无需动手,仅凭一丝气息的流露,便让这些凶戾的魔物噤若寒蝉。
绝对的差距,像一道天堑,横亘在他眼前。
“此地骨魔,已生微弱灵智,懂得畏惧。”凌暮平静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力量,并非只有毁灭一途。令其知惧,亦是掌控。”
迟昭沉默地收刀。他知道凌暮又在“教导”他,但这种建立在绝对实力碾压基础上的“教导”,只会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弟子……明白了。”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不甘。
凌暮的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琉璃色的眸子深处,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前行。
随着不断下潜,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诡谲。他们穿过了一片由浓郁魔气凝聚成的黑色沼泽,沼泽中漂浮着无数肿胀的尸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们也路过了一片区域,那里的魔气竟然化作了无数扭曲的人脸,不断地发出惑人心神的呓语,试图引动心魔。
在一次穿越一片布满空间裂隙的危险地带时,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之刃悄无声息地切向迟昭的脖颈。这一次,凌暮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屈指一弹,一缕细微的星辉后发先至,精准地撞在那空间之刃上,将其湮灭于无形。
迟昭甚至没能完全感知到那次袭击的到来。他只是在危机解除的刹那,脖颈后的皮肤才泛起一阵凉意。
这种无微不至、却又无处不在的“保护”,逐渐变成了一种煎熬。迟昭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都在凌暮的算计与掌控之中。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在对方眼中,或许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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