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共君行，情劫共渡证长生 第106章 星辉为帐与心意渐昭

玄冰秘境的死寂寒意被远远抛在身后，当那空间置换的眩晕感消失，脚踏实地之感传来时，迟昭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个温暖干燥的山洞之中。

洞内并不宽敞，却显然被精心布置过。角落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妖兽的柔软皮毛，中央有一小堆篝火静静燃烧，跳动的火焰驱散了黑暗，也带来了暖意。洞口被一道流转的星辉阵法封闭，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窥探。

这里显然是凌暮早已准备好的临时落脚点。

“咳咳……”凌暮压抑的咳嗽声将迟昭的注意力拉回。他依旧扶着凌暮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重量更多地倚靠了过来，以及那透过衣料传来的、不同寻常的低温。

凌暮的脸色比在秘境中更加苍白，唇色浅淡，周身那浩瀚的星辉也变得黯淡稀薄，显然与冰魄玄蛇的法则碰撞以及最后强行压制伤势、带他离开秘境，消耗巨大，伤及了本源。

“师尊！”迟昭心中一紧，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距离，半扶半抱着将凌暮小心地安置在角落那厚厚的兽皮垫上。“您感觉怎么样？”

凌暮靠在柔软的皮毛中，微微阖着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显得有几分脆弱。他缓了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因虚弱而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锐利，多了几分朦胧与……难以言喻的深邃。他目光落在迟昭写满担忧的脸上，声音低哑：“无碍，调息几日便好。”

他试图坐直身体，自行运功，却牵动了内腑伤势，眉头微蹙，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您别动！”迟昭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那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凌暮也微微一怔，抬眸看他。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篝火的光芒在迟昭年轻的脸上跳跃，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焦急。凌暮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来自玄冥寒潭的极淡寒意，与自己身上清冷的星辉气息交织在一起。

山洞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迟昭被凌暮那深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按在他肩头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想要收回，却又担心他的伤势而犹豫。

就在这时，凌暮忽然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上了迟昭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一丝之前撞在冰壁上时留下的已干涸的血迹。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试探般的温柔，与平日那冰冷的掌控截然不同。

迟昭身体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战栗。他甚至能感觉到凌暮指尖那细腻的纹理和冰凉的体温。

“你也受伤了。”凌暮的声音很低，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迟昭的耳膜。

“……小伤，不碍事。”迟昭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凌暮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眸子，试图偏头避开那令人心乱的触碰。

然而，凌暮的指尖却顺势滑到了他的下颌，轻轻托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他逃离的意味。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迟昭脸上，那琉璃色的瞳仁中倒映着篝火的光芒，也清晰无比地倒映着迟昭此刻微微泛红、带着些许慌乱的脸庞。

“下次，不许再如此莽撞。”凌暮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但那责备之下，却藏着更深的东西，“替我挡刀，擅入寒潭……若你有事……”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在意，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迟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悸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甜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凌暮看着他这副模样，眸色渐深。他托着迟昭下颌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那细腻的皮肤，然后缓缓收回，重新靠回皮毛垫中，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近乎亲昵的触碰只是迟昭的幻觉。

“守好洞口，我要运功疗伤。”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那份淡漠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迟昭怔怔地站在原地，感受着下颌处那残留的、微凉的触感，以及胸腔里那失了节奏的心跳，久久无法平静。他看着凌暮闭目调息、苍白却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他的心间。

他默默走到洞口附近，背对着凌暮坐下，却没有完全入定，而是分出一丝神识警惕着外界，大部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后那个气息微弱却依旧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这一夜，山洞内异常安静。

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两人清浅交织的呼吸声。

迟昭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丛生，再难恢复往日的冰冷与戒备。

……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便在这处山洞中暂住下来。

凌暮的伤势比预想中更重，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疗伤，周身萦绕着微弱的星辉，缓慢修复着受损的本源。迟昭则负责守护和照料。

他每日会外出猎取一些低阶的温顺妖兽，取其最鲜嫩的肉烤熟；会采集附近干净的积雪融化烧开；还会细心地将凌暮之前给他的、那支一直没机会用的“凝星簪”取出，用干净的布蘸着温水，轻轻擦拭凌暮沾染了血迹和尘土的墨色长衫——虽然他一个净尘术就能解决，但他却选择了这种更费事的方式，仿佛在这个过程中，能让自己纷乱的心绪稍微平静一些。

凌暮对此并未说什么，只是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偶尔会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或是他低头擦拭衣袍时那专注的侧脸，琉璃色的眸子中情绪难辨。

有时，迟昭烤好了肉，会小心地递到凌暮面前。凌暮起初只是淡淡瞥一眼，并不动作。直到迟昭固执地举着，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凌暮才会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接过，慢条斯理地吃下。

一次，迟昭在擦拭那支凝星簪时，看着簪顶那流转的星海，鬼使神差地，他走到静坐的凌暮身后，低声问道：“师尊……弟子帮您束发可好？这样……或许能更好地发挥这簪子的宁神之效。”

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唐突又逾越。

然而，凌暮沉默了片刻，就在迟昭以为他会冷声拒绝时，他却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迟昭的心跳再次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穿过凌暮那如同流淌的星河般顺滑冰凉的墨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亲密地接触凌暮。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生怕弄疼了他。

凌暮闭着眼，感受着那双略带薄茧、却异常轻柔的手在自己发间穿梭，那小心翼翼的触碰，仿佛带着电流，让他沉寂的心湖也泛起了细微的涟漪。他甚至能闻到迟昭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魔元凛冽与一丝干净气息的味道。

当迟昭终于笨拙地将发簪固定好，微微退开时，凌暮缓缓睁开眼。篝火下，那支凝星簪在他墨发间闪烁着温润的星辉，将他本就完美的侧脸勾勒得更加清冷出尘。

他抬眼，看向一旁脸颊微红、眼神闪烁的迟昭，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尚可。”他淡淡评价了两个字，便重新闭上眼。

但迟昭却因为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雀跃，仿佛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奖赏。

夜晚，当凌暮再次因伤势而气息不稳、微微蹙眉时，迟昭会忍不住靠近，犹豫着，最终还是会伸出手，轻轻抵在他的后心，将自己精纯的、融合了冥火与阴阳平衡之力的混沌魔元，小心翼翼地渡过去一丝，助他疏导紊乱的气息。

凌暮起初身体会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放松下来，默认了他的行为。甚至，在某次迟昭收回手时，他会状似无意地，用指尖轻轻擦过迟昭的手腕。

没有言语，没有明确的表示。 但每一个细微的触碰，每一个无声的默许，每一个看似平淡的眼神交汇，都像是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冰冷的隔阂在日渐消融，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默契，在照顾与依赖中悄然滋生。

迟昭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将目光从凌暮身上移开。他会在他疗伤时，偷偷凝视他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会因为他一个微蹙的眉头而心生紧张；会因为他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他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对凌暮，不再仅仅是畏惧、不甘、想要征服。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他无法控制、也不想再控制的……悸动。

而凌暮，虽依旧言语不多，神情冷淡，但他允许迟昭的靠近，默许他的照料，甚至偶尔会流露出那冰封表象下的一丝不同。这一切，都让迟昭那颗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心，看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星光。

这一日，凌暮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气息也恢复了不少。他结束调息，睁开眼，便看到迟昭正坐在篝火旁，专注地翻烤着手中的肉块，跳跃的火光将他认真的侧脸映得格外柔和。

凌暮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

直到迟昭若有所觉，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 山洞内一时间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

凌暮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伤后的低哑，却清晰地传入迟昭耳中： “待此间事了，随我回‘星陨阁’。”

星陨阁？迟昭心中一动，那是凌暮在此界的据点吗？

凌暮看着他，琉璃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深邃如渊，继续道：“你既已金丹圆满，根基稳固，是时候……接触更高层次的东西了。”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带着一种正式的、近乎……接纳的意味。

迟昭望着他，望着那双仿佛盛满了自己倒影的眸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师尊。”

这一次，他的回答里，少了往日的抗拒与讽刺，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顺从与期待。

篝火依旧温暖。 星辉在发簪上静静流淌。 某些心意，在山洞的方寸之间，历经生死与朝夕相伴，已如星火燎原，再难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