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亮当真病了?”
李不言的目光落在近几年的卷宗上,翻动间发出沙沙的轻响声。
台下,唯独陆仁一人垂首躬身,语气确凿,“不敢欺瞒大人,属下亲眼所见,渠典史他貌似是患上了黑蛇病,实在是无法上衙。”
“黑蛇病?”李不言听到这个词,手中卷宗都放了下来,皱眉思考起来。
陆仁见李不言这般模样,便开口解释:“大人有所不知,我潜江一带临近南境,毒虫甚多,患上这类病状,倒也是常见。”
李不言脑海中浮现前几日所见的宛如黑蛇的瘀斑,眸中带着一丝不解:“渠家是潜江大户,此病又并非难事,怎会将这常见病状拖至今日?”
陆仁压低声音回道:“大人明鉴,属下也觉奇怪,但那渠家家主言道,此番黑蛇病肆虐,非一家一户之祸,乃是全潜江百姓共业。
“故而,他明日将在东街一场盛**会,特地请来一位云游的得道大仙,声称要为民请命,一举祛除病根,佑护乡梓。”
听闻此言,李不言稍微点了下头,渠亮在李不言接手的第一日便派了人禀报,说其身染重病,无力上衙。
当时的李不言只当他是在摆谱抗议,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才派了陆仁前去“慰问”。
原本这县尉厅五大典史,正常上衙的倒是就剩三个,之前那个余泽,自打那日冲突后醒来,就哭天抢地。
他高喊着什么:“萧大人来了,县尉厅的青天就有了”,倒让李不言不好拿他开刀。
幸亏那个动手的汉子是个倔骨头,便是拿他立了威,暂时关在牢里。
不过李不言也没下重手,他心知自己只是个过来临时整顿的,钟辰请他是来敲打敲打,没必要真把练气境的修士往死里弄。
“渠家可是我们潜江县第一大家,能动用的人手怕是比本官还多。”李不言如今倒是知道了钟辰的意思,想来这“整顿”,是要借他这把刀,割一割渠家的肉。
可他李不言不是随随便便被人当枪使的性格,是非对错,他自然有他的评判依据。
于是这几日,他埋首卷宗,试图从陈年旧案里分析分析,只不过这一查倒是查出了大问题。
“陆典史啊,”李不言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拍了拍手边垒得齐整的卷宗,“我看了看你们这几年的案卷,真是漂亮得很啊。”
陆仁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大人过奖,毕竟是我们分内之事。”
“不过,”李不言话锋一转,指尖轻点在,“你们这也未免太精细了些,可谓是事无巨细啊,倒让本官挑不出半点错处,只觉得压力甚大啊。”
陆仁闻言,疑惑道:“属下愚钝,这案卷漂亮,大人为何还不满意?”
“你看,鸡零狗碎的小事,都判得滴水不漏。”李不言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偏偏就我来的这两日,潜江县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什么案子都没有?弄得我这县尉厅如此冷清?”
陆仁咽了一口唾沫,却很快答道:“大人毕竟福缘深厚,大人来了,这潜江县就太平了。”
“打住打住,”李不言不由怀疑,这潜江县尉的班子是不是学的同一套话术。
他叹了口气,语气颇有些推心置腹:“陆典史是明白人,我呢,就是个临时来搭把手的。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只是什么都没做,倒是有点愧对县令大人啊。”李不言一脸遗憾,痛心疾首。
陆仁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大人说笑了。属下曾经有幸听闻无极剑宫叶宫主的一句话,叫做‘无为而治’想来县令大人也会欣慰。”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李不言的神色。
“额,”李不言只能说,这话虽然不是叶天恒说的,但叶天恒确实是这样做的。
抽回思绪,李不言知道对方还是更忌惮渠家的积威。“看来,得再添一把火。”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吹开浮沫,状若无意地道:“本官还是想临走前多做些事。毕竟我这一走,渠大人又多病……”
他顿了顿,目光倏地锐利起来,“陆典史,汝当勉励之啊。”贴心的李不言还在“典史”二字上落了重音。
话音落下,陆仁整个人猛地一僵,脸上那副谨小慎微渐渐消散,连呼吸都滞了片刻。
“渠亮多病,汝当勉励之!”
李不言清楚地看见,对方垂在身侧的手颤抖了一下。
片刻死寂。
陆仁忽然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他抬手深深一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萧大人这话真是深刻啊!”
紧接着,他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同时语气急切却压得极低:
“大人这么一说,下官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哦?”李不言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陆大人,快快请讲。”
陆仁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明的坏笑,只听他压低声音:“不知萧大人这几日可曾去过我潜江县的勾栏院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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