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林夏刚把最后一批晾干的艾草收进竹筐,细密的雨丝就顺着青瓦檐角织成了帘幕。她蹲在老宅天井里,手指轻轻拂过叶片上的水珠,艾草特有的清苦气息混着潮湿的泥土味,在空气里漫开。
这是她在苏州平江路经营的“夏时香堂”,三间临水的老式民居改造成的工作室兼店铺。青砖墙保留着斑驳的岁月痕迹,临街的雕花木门半掩着,铜环上缠着几缕晒干的薰衣草。推门而入,檀香与各种香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墙上错落挂着造型各异的香囊,竹编的、绸缎的、刺绣的,像一片色彩斑斓的云朵。
“林老师,这是新到的苏绣底料。”学徒小满抱着几匹素色绸缎进来,发梢还沾着雨珠,“还有您要的金丝楠木珠,老板特意从云南发来的。”
林夏接过布料,指尖摩挲着柔软的绸缎,浅杏色底料上暗纹若隐若现,正是她想要的效果。“放那边桌上吧,等雨停了,我们试试新的染制工艺。”
她走到工作台前,那里整齐排列着各种制作香囊的工具:银质的小剪刀、刻着暗纹的黄铜镊子、装着天然香料的青瓷小罐。最显眼的是一个古朴的木制模具,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那是她祖父留下来的,已有近百年历史。
林夏拿起一片深绿色的艾叶,轻轻揉碎,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跟着祖父在老药铺里学习辨认香料的场景。那时的她总爱把各种香草混在一起,创造出奇怪的味道,祖父却从不责骂,只是笑着教她如何搭配出和谐的香气。
“老师,有客人。”小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林夏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雨水在他脚下积成小小的水洼。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请问,这里能定制香囊吗?”
“当然可以,请坐。”林夏指了指靠窗的藤椅,倒了两杯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慢慢说您的需求。”
男人坐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才放松下来:“我叫陆川,是一名建筑师。下个月是我母亲的生日,她一直很喜欢传统的东西,我想定制一个特别的香囊作为礼物。”
林夏拿出纸笔,开始记录:“您母亲有特别喜欢的香味吗?比如薰衣草、玫瑰,或者更传统的艾草、檀香?”
陆川想了想:“她以前总说,小时候闻到过一种特别的香,是用很多种草药混在一起的,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林夏眼睛一亮:“也许我能试试。我们可以根据您母亲的喜好,用天然香料调配出独一无二的香气。另外,香囊的外形也可以定制,您有什么想法吗?”
陆川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简约的几何图案:“这是我设计的一个建筑模型,我想把这个元素融入香囊里,不知道是否可行?”
林夏仔细看着图纸,嘴角露出微笑:“当然可以。我们可以用刺绣和拼布的方式,把这个图案呈现在香囊上。至于香料,我会结合传统配方和您母亲的喜好,调配出专属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林夏全身心投入到这个定制香囊的制作中。她翻出祖父留下的配方笔记,在工作室里反复试验各种香料的配比。清晨,她会去附近的山采集新鲜的草药;午后,就在工作台前调配香气、设计图案;夜晚,借着暖黄的灯光,一针一线地缝制香囊。
小满看着老师专注的样子,忍不住说:“老师,您对每个订单都这么用心,不累吗?”
林夏抬头,眼里闪着光:“香囊不仅仅是一件商品,它承载着人们的情感和记忆。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在传递心意。当客人拿到香囊时露出的笑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半个月后,香囊终于完成了。林夏把它放在一个特制的锦盒里,深紫色的绸缎香囊上,用金线绣着陆川设计的几何图案,边缘缀着几颗金丝楠木珠。打开香囊,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清新而温暖。
交货那天,陆川早早来到店里。当他打开锦盒,看到香囊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泛红:“就是这个味道,和我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林老师,太感谢您了!”
林夏笑着说:“能得到您的认可,我也很开心。希望这个香囊能给您母亲带去惊喜。”
送走陆川后,林夏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小河。一艘乌篷船缓缓划过,船娘的吴侬软语随着水波荡漾开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香囊的这些年,见证了太多人的故事:有恋人之间的甜蜜,有亲人之间的牵挂,也有朋友之间的祝福。每个香囊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装满了人间的温情。
然而,传统香囊制作这个行业,在现代社会的冲击下,正面临着诸多挑战。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工业化生产的香薰产品,它们价格低廉,款式多样。相比之下,手工香囊制作耗时耗力,成本高昂,愿意学习这门手艺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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