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训练室的荧光灯管在林夏头顶滋滋作响,时不时闪烁几下,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速敲击,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首激昂的战歌。屏幕里,敌方水晶在最后一波攻势下轰然倒塌,迸溅的特效光芒照亮了他苍白的脸,结算界面跳出“胜利”二字时,手腕内侧的旧伤突然泛起一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来回穿梭。
这是他作为SkyFire战队中单选手的第五个赛季,也是最艰难的一年。战队在春季赛中战绩惨淡,九场比赛仅赢下两场,积分榜上几乎垫底。赞助商撤资的传闻甚嚣尘上,战队基地的水电费都开始拖欠。教练把最新的战术板摔在桌上,震得旁边的鼠标垫都跳了起来:“下周对阵雷霆战队,再输就准备换人。”战术板上用红笔圈出的“林夏”二字格外刺眼,旁边还批注着“状态低迷”“操作失误频繁”,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母亲寄来的护身符,那是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上面的刺绣图案也有些模糊,但依然能感受到母亲一针一线的心意。
“夏哥,你状态又不对了。”辅助阿凯摘下耳机,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担忧,“自从上次手伤后,你的操作明显变慢了。这个走位预判至少比以前慢了0.3秒,团战输出也少了15%。”阿凯调出数据统计,一条条红色下滑曲线刺得林夏眼睛生疼。三个月前的那场比赛,他在决胜局突然手抖得拿不稳鼠标,关键技能放偏,导致战队错失冠军。赛后去医院检查,诊断出的腱鞘炎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医生反复叮嘱要多休息,可他不敢停下来,因为战队需要他,家里更需要他。
更衣室的储物柜里,还放着三年前夺冠时的队服,金色的队徽在灯光下微微发亮,仿佛还带着当年荣耀的温度。那时的SkyFire意气风发,林夏作为新人中单,用一手惊艳的刺客英雄横扫赛场。决赛那天,场馆座无虚席,粉丝们举着“夏神”的灯牌,喊着他的名字响彻场馆,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而现在,论坛上的帖子标题却变成了《SkyFire中单江郎才尽?》《林夏还能撑多久?》,评论区里满是嘲讽和质疑,甚至有人恶意揣测他打假赛,这些言论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哥,妈妈又住院了,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费用大概要十万。”林夏盯着转账界面,他的存款余额在支付完医药费后所剩无几,银行卡里那串数字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他想起高考那年,父亲因车祸离世,肇事司机逃逸,家里的顶梁柱轰然倒塌。母亲独自扛起生活的重担,白天在工厂流水线做工,晚上去夜市摆摊,供他和妹妹上学。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他瞒着母亲辍学打电竞,在昏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和一群同样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挤在一起,吃着泡面,没日没夜地训练。直到拿到第一个冠军奖金时,他才敢把真相说出口,母亲当时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
雷霆战队的比赛日,场馆外的暴雨倾盆而下,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仿佛老天也在为这场对决渲染紧张的气氛。林夏坐在选手通道,听着观众席的欢呼声由远及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大屏幕上,雷霆战队的王牌中单“Zero”正在接受采访,他穿着炫酷的队服,嘴角挂着张扬的笑容:“这次目标很明确,就是要让SkyFire知道,旧时代该落幕了。林夏?他现在就是个累赘。”Zero的话通过场馆的音响系统传遍每个角落,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他低头检查外设,却发现键盘上的“W”键不知何时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字母——那是他最常用的技能键,承载了无数场战斗的记忆,见证过他的辉煌,也目睹着他的落魄。
比赛开始后,雷霆战队的攻势如潮水般凶猛。他们的战术配合行云流水,抓住SkyFire的每一个失误穷追猛打。林夏操控的英雄在团战中屡屡失误,不是技能放空,就是走位不慎被敌方集火。第三局中期,他的角色被敌方五人集火秒杀,屏幕变成灰白,耳边响起观众席传来的零星嘘声,直播间的弹幕疯狂刷屏:“换人!”“林夏别拖累队友了!”“就这水平还打职业?”教练在场边急得直跺脚,脸色铁青,其他队友也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林夏的手腕已经疼得失去知觉,每一次按键都像是在忍受酷刑,可他只能靠意志力坚持操作,因为他知道,一旦放弃,就真的输了。
当水晶爆炸的音效响起时,林夏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计分板上0 - 3的惨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喘不过气来。更衣室里,队友们沉默着收拾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阿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医院看看吧,你的手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下去,别说打比赛,以后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林夏盯着自己发抖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使用而肿大变形,想起母亲在电话里的话:“小夏,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要是累了,就回来吧,家里永远有你的一碗饭。”那一刻,他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滴在键盘上,晕开一片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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