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抚过叶片时,总能精准辨出叶脉的走向。清晨六点,滇西北高山草甸的露珠还凝在花瓣上,他蹲在一片龙胆花前,手里的放大镜对准叶片背面——三出脉的纹路像精心编织的网,从叶基延伸到叶缘,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蓝绿色,这是他追踪了三年的珍稀物种“蓝花龙胆”。
“林老师,您看这个!”身后传来研究生小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小唐举着标本夹,里面夹着一株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花瓣边缘泛着细碎的绒毛,“在海拔3800米的碎石坡发现的,是不是您说的‘白花点地梅’?”
林夏站起身,小心地接过标本夹。山风带着寒意吹过,白色花瓣轻轻颤动,他用镊子拨开叶片,指腹触到绒毛下的腺点:“是它,但看花瓣的褶皱程度,应该是刚度过休眠期的成年植株。”他从背包里掏出卷尺,量了量花茎高度:“12.3厘米,比去年在2号样点发现的个体高了2厘米,说明今年的降水和温度很适合它生长。”
这片草甸是林夏团队的“植物基因库”。三年前,这里因过度放牧,大片龙胆花和点地梅被牛羊啃食,地表裸露着碎石。如今,在团队搭建的围栏和人工补种后,蓝花龙胆的种群数量从最初的37株增加到121株,白花点地梅也在碎石坡上形成了小群落——这些变化,都被林夏记在泛黄的野外记录本上,每一页都贴着植物标本,标注着采集日期、海拔和生长状态。
小唐把标本夹放进防潮箱,有些担忧地看着远处的牧民帐篷:“昨天我看到有牧民在围栏外徘徊,好像想把牛羊赶进来,要不要再跟他们说说保护的事?”
“已经跟村支书沟通过了,”林夏蹲下身,给蓝花龙胆的根部培了些腐殖土,“他会组织牧民开座谈会,我们下周带些牧草种子过去,教他们种高产牧草,既能满足牛羊的食量,又不用破坏草甸植被。”他指了指围栏上挂的宣传牌,上面印着蓝花龙胆的照片和“珍稀植物保护”的标语,“这些植物不仅是保护物种,还能保持水土,要是草甸被破坏,雨季很容易发生滑坡,牧民的帐篷也会受影响。”
上午九点,林夏带着团队来到草甸深处的溪流边,这里生长着成片的“高山灯芯草”。他拿出叶绿素仪,将探头夹在叶片上——读数显示48.6SPAD,比去年同期高了5.2,说明植株的光合作用效率显着提升。
“奇怪,”小唐突然指着溪流对岸的灯芯草,“这边的植株怎么比对岸矮了一截?叶片颜色也偏黄,是不是土壤有问题?”
林夏顺着小唐指的方向看去,对岸的灯芯草果然长势稀疏,叶片边缘还带着枯黄的痕迹。他立刻让团队采集两岸的土壤样本,自己则沿着溪流查看水文情况。很快,在溪流上游,他发现了一处被踩踏的痕迹——牧民的马蹄印沿着河岸延伸,岸边的土壤被踩实,水流无法渗透到对岸的根系,导致灯芯草缺水。
“是土壤板结的问题,”林夏捏了捏采集到的土壤,质地坚硬,“我们先松一松对岸的土壤,再挖几条浅沟,让水流能渗过去。另外,在岸边种些匍匐生长的‘蔓茎堇菜’,它的根系能固土,还能防止马蹄踩踏。”
中午十二点,林夏和团队在临时营地休息。小唐煮着青稞面,林夏则打开卫星电话,给远在昆明的妻子苏晚打了个电话。
“山上冷不冷?有没有按时吃饭?”苏晚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牵挂。上次林夏在采集标本时,不小心踩空滑倒,小腿被碎石划伤,缝了五针,却直到一周后才敢告诉她。
“放心,今天穿了两件冲锋衣,不冷,”林夏看着远处的雪山,“蓝花龙胆又发现了几株幼苗,灯芯草的叶绿素含量也达标了,就是小唐担心牧民的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念念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乖乖去上兴趣班?”
“你女儿可比你省心,”苏晚的声音柔和了些,“她昨天在植物园画了幅画,画的是你去年带她看的荷花,还在旁边写‘爸爸的植物朋友’,老师都夸她画得好。”
林夏笑了笑,眼眶有些发热:“等这次采样结束,我就回家陪你们,带念念去植物园看热带兰,给她讲兰花怎么靠昆虫传粉。”
挂了电话,小唐递过来一碗热青稞面:“林老师,您跟师母每次都聊这么久,要是师母能来山上看看就好了,她肯定会喜欢蓝花龙胆。”
“她恐高,上次去玉龙雪山,到海拔3000米就头晕,”林夏接过面,“不过她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上次我跟她讲高山植物的耐寒机制,她还特意查了资料,在咱们家阳台种了几盆多肉,说要模拟高山环境,看看能不能养活。”
下午两点,林夏带着团队来到海拔4200米的岩石缝——这里是“雪兔子”的生长地。雪兔子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叶片上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绒毛,像裹了层雪,只有在盛夏才会开出紫色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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