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移液器吸头刚触到培养基液面,实验室的通风橱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气流带着培养基特有的淡淡腥味漫过来。她低头看了眼显微镜下的细胞群落——那些被荧光标记的干细胞正呈现出均匀的绿色,像撒在透明琼脂上的碎翡翠,而其中一个细胞团边缘,却有几处微弱的红色荧光在闪烁,像不小心沾在绿布上的火星。
“林老师,这是刚做的流式细胞仪检测报告。”研究生小秦抱着平板电脑快步走进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马克笔,“您昨天怀疑的那组缺氧诱导细胞,凋亡率比对照组高了12%,和显微镜下看到的红色荧光区域完全吻合。”
林夏放下移液器,接过平板时指尖蹭到屏幕边缘的温度,心里泛起一阵对数据的敏感。“把检测参数再调细些,”她指着报告里“细胞周期G1期占比下降”的条目,“重点看p53蛋白的表达量,我怀疑缺氧环境不仅诱导凋亡,还可能影响了细胞的DNA修复机制。”她顿了顿,从冰箱里取出一管冻存的细胞株,“你去准备三个平行实验组,分别加入不同浓度的抗氧化剂,两小时后再测一次凋亡率,看看能不能逆转这个趋势。”
小秦点头应下,转身时瞥见林夏桌角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青藏高原生态科考2024”的蓝色字样——那是上个月林夏带队去三江源采集高寒植物样本时,科考队统一发放的纪念品。杯旁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她女儿乐乐用彩笔写的“妈妈记得吃午饭”,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画了个叼着胡萝卜的兔子。
林夏重新凑到显微镜前,调大物镜倍数。红色荧光区域的细胞轮廓渐渐清晰,那些本该圆润饱满的细胞,此刻边缘已经开始皱缩,像被晒干的花瓣。她想起在三江源科考时,看到的那些在冻土边缘艰难生长的雪灵芝——它们的根系能在零下十度的环境里保持活性,却在全球变暖导致的冻土融化中大片枯萎。当时她采集了样本带回实验室,试图找出它们的抗冻基因,却没想到现在研究的干细胞缺氧耐受机制,竟和那些高原植物有着微妙的相似——都是生命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智慧。
中午十二点,实验室的铃声准时响起,小秦端着两份盒饭走进来,一份放在林夏手边:“师母早上打电话来,说乐乐今天在幼儿园画了幅‘妈妈的实验室’,还说要等您回家教她种豆子。”
林夏拆开盒饭,却没立刻动筷子,而是指着显微镜下的细胞:“你看这些红色荧光细胞的细胞核,染色质已经开始凝聚,这是典型的凋亡特征。但奇怪的是,旁边的绿色细胞却没有受到影响,说明不同细胞对缺氧的耐受阈值可能存在差异。”她夹起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的检测数据,“下午我们做个单细胞测序,看看这两类细胞的基因表达谱有什么不同。”
小秦看着林夏专注的样子,想起刚进实验室时,林夏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做细胞生物学研究,就像在沙滩上找贝壳——大多数时候看到的都是普通的沙粒,但只要耐心,总能找到带着珍珠的那一个。”那时候她还不懂,直到上个月,她们在数百个细胞样本中,终于筛选出一株能在低氧环境下稳定增殖的干细胞株,林夏拿着检测报告,兴奋得像个找到糖果的孩子,说“这可能为高原病患者的细胞治疗提供新方向”。
下午的单细胞测序实验进行得很顺利。当电脑屏幕上的基因热图逐渐成型时,小秦突然指着其中一个高亮的基因位点:“林老师,您看这个HIF-1α基因,缺氧耐受细胞的表达量是普通细胞的3.7倍!这会不会就是它们能抵抗缺氧的关键?”
林夏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调出该基因的文献资料:“HIF-1α是缺氧诱导因子的核心亚基,之前有研究说它能调控细胞的糖酵解途径,但在干细胞中的具体作用机制还不明确。”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单的调控通路图,“我们可以构建HIF-1α基因敲除的细胞株,看看会不会消除这种缺氧耐受性。如果能验证它的功能,这篇论文的创新性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电话响了,是医院血液科的张主任打来的。“林夏,上次你送来的那批脐带血干细胞,我们在临床实验中发现,有两位白血病患者的免疫排斥反应比预期低很多,”张主任的声音带着急切,“你们能不能尽快做个基因检测,看看这些干细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免疫表型?”
林夏心里一紧——那批干细胞是她去年从健康捐赠者的脐带血中分离培养的,原本是为了研究干细胞的分化潜能,没想到在临床应用中出现了意外惊喜。“我们马上安排检测,”她立刻回复,“今天下班前给您初步结果。”
挂了电话,林夏重新调整实验计划:“小秦,先暂停HIF-1α的实验,优先处理医院送来的脐带血干细胞样本。我们用免疫荧光染色法检测HLA-DR分子的表达量,再做个混合淋巴细胞培养实验,看看这些干细胞对免疫细胞的抑制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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