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闹钟还未响起,林夏就被窗外环卫车的清扫声唤醒。她蜷缩在不足十平米出租屋的单人床上,听着老式空调外机发出的嗡鸣,墙上的挂历被穿堂风掀起边角,露出用红笔圈出的日期——交房租的日子又快到了。她轻手轻脚地坐起,木质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生怕吵醒了隔壁房间里患有风湿的母亲。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白、印着丝语造型logo的黑色围裙,口袋里还残留着昨晚修剪练习时剪下的几缕头发,粗糙的布料蹭过她掌心新结的茧子。
推开理发店的玻璃门时,天刚蒙蒙亮。深秋的寒风卷着梧桐叶灌进店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淡淡的发胶味扑面而来,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面容。店里六把理发椅整齐排列着,银色的金属扶手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其中一把椅子的皮质已经开裂,用黑色胶布勉强修补着。林夏熟练地打开热水器,调试水温,为第一个客人准备好热毛巾。她记得三年前刚来店里当学徒时,连热水器的温度都掌控不好,烫伤过三位客人的脖颈,被店长罚扫了一个月的地。
七点整,第一位顾客是位晨练的周大爷。褪色的运动服袖口磨得起球,随身听里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小夏啊,老样子,推短点。大爷说着,把保温杯放在一旁,杯口还飘着枸杞的暗红。林夏戴上橡胶手套,推子在手中嗡嗡作响,细碎的白发簌簌落在围布上。她特意将推子倾斜15度,这是半年前观察店长操作偷师来的技巧,能让发根更显蓬松。突然,推子卡在了大爷后脑勺的白发团里,她心脏猛地一缩——原来是昨天忘记给推子上油了。对,对不......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大爷却摆了摆手:丫头别慌,你第一次给我剪头时,推子还在我头上画过地图呢。
小夏,过来搭把手!隔壁洗头区传来同事的喊声。林夏放下手中的剪刀,快步走去。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正坐在洗头椅上,白发间夹杂着些许银丝,发梢干枯得像秋日的芦苇。姑娘,我这老骨头啊,就爱来你们这儿洗头。老太太笑着说,假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手劲轻重刚刚好。林夏将温水缓缓淋在老太太头上,手指轻柔地按摩着头皮,避开她后颈那块凸起的骨刺。泡沫顺着发梢滑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香,她想起母亲常说,给老人洗头要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中午休息时,林夏蹲在店门口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午饭。塑料盒里装着母亲煮的白粥和腌萝卜,简单却温暖。手机突然震动,是妹妹发来的消息和一张照片:画面里,佝偻着背的母亲正在小区垃圾桶旁翻找纸箱,深秋的风掀起她褪色的蓝布围裙。姐,妈又偷偷去捡废品了,怎么劝都不听。林夏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想起父亲因车祸离世后,母亲为了供她读美发技校,每天凌晨四点就去菜市场帮人择菜的模样。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在年底前攒够钱,带母亲去大医院看膝盖。
下午三点,店里突然涌进一群中学生。染发膏的气味、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手机外放的流行音乐瞬间填满空间。林夏的工作台前很快排起长队,她不停地修剪、吹风、造型,手腕渐渐发酸。突然,一位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气冲冲地冲进店里,额前的刘海歪歪扭扭地翘着:你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这头发剪得像狗啃的!林夏定睛一看,女孩的头发确实层次不齐,显然是新来的学徒阿杰的失误。她连忙取下围裙,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衬衫:实在抱歉,我帮您重新设计一款发型,保证让您满意。
整整两个小时,林夏专注地修剪着女孩的头发。她先将过长的发尾用牙剪打薄,再用剪刀斜着45度角细细雕琢层次。空调出风口的风将碎发吹到她睫毛上,痒痒的却不敢眨眼。当她用卷发棒做出自然的波浪,又别上珍珠发卡时,女孩对着镜子瞪大了眼睛:太好看了!我错怪你们了。临走时,女孩往意见箱里塞了张纸条,后来店长念给大家听:给剪头发的姐姐加鸡腿!
夜幕降临,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林夏开始打扫卫生。她跪在地上,用镊子夹起每一根掉落的头发——这是店长定下的规矩,说地板干净了,财运才会来。消毒毛巾、擦拭镜子、整理工具,这些工作她早已驾轻就熟。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照见她围裙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美发教材,书页已经卷边,夹着的便签上密密麻麻写满笔记:日系剪发层次间距0.8cm染发褪色要分三次进行。
回到家时,老式居民楼的楼道里飘着各家饭菜的香味。打开家门,母亲正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服。怎么又熬夜了?林夏心疼地说。母亲笑着举起手中的衣服:你这件工作服破了,我给你补补。泛黄的台灯下,母亲戴着老花镜,针线在布满老茧的手中穿梭,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林夏想起学艺时,母亲为了凑齐3000元的进修费,去工地搬砖被钢筋划伤小腿,却瞒着她直到伤口发炎才被发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