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城市还浸在浓稠的夜色中,林夏的闹钟准时响起。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在狭小的出租屋里格外清晰,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里屋咳嗽了整夜的母亲。厨房灶台上,温着的红薯粥还冒着丝丝热气,这是母亲天不亮就起来煮的,她总说空腹干活伤胃。林夏就着咸菜匆匆扒了几口,把两个冷馒头塞进褪色的帆布包——这是他的午餐。帆布包的夹层里,还放着妹妹用零花钱买的润喉糖,糖纸边缘已经被摸得起了毛边。
推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林夏摸黑下楼,鞋底踩过台阶上经年累月的污渍,发出黏腻的声响。小区工具房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他掏出钥匙用力拧了好几下才打开。墙角整齐摆放着他的:一辆锈迹斑斑的清洁车,车斗边缘缠着几圈旧布条防止刮伤墙面;一个掉了漆的保温杯,里面装满了母亲泡的金银花茶,还特意加了两片胖大海;还有一个自制的工具箱,用废弃的月饼盒装着各种维修小零件,螺丝、钉子按大小分类装在青霉素药瓶里。车把手上系着的红布条已经褪色发白,那是母亲特意系上的,说是能保平安,每次出车前,他都会下意识地摩挲两下。
五点整,林夏准时出现在负责的世纪金融大厦前。这座三十二层的玻璃幕墙建筑在夜色中像一座沉默的巨人,泛着冰冷的幽光。他推着清洁车走进电梯,按亮顶楼的按钮。电梯上升时,他习惯性地检查着清洁用品:新开封的消毒水、特意从批发市场淘来的浓缩玻璃水、不同型号的刷子——软毛的用来刷马桶,硬毛的处理顽固污渍,还有十几块干净的抹布,按颜色分类叠得方方正正。制服口袋里装着自制的去污膏,那是用小苏打、白醋和肥皂边角料熬制的,对付地毯上的咖啡渍特别有效。
顶楼的办公室还亮着几盏灯,三个加班的年轻人趴在桌上熟睡,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们疲惫的脸。林夏放轻脚步,从角落开始工作。他先用静电除尘纸清扫地面,连地毯边缘的灰尘都用小刷子刷出来。遇到打翻的咖啡渍,他蹲在地上,用自制的去污膏一点点擦拭,再用干净的湿布反复按压,直到痕迹完全消失。晨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弓着的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叮——电梯门开了,早班的白领们开始陆续到来。林夏推着清洁车躲进楼梯间,等人群散去再继续工作。楼梯间的瓷砖上有干涸的口香糖残渣,他蹲在地上,用小铲子一点点铲除,手指被铲子磨得发红。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他看着这些尘埃,突然想起老家院子里的蒲公英。那时他总爱对着蒲公英吹气,看种子乘着风飞向远方,而现在,他在这钢筋森林里,追逐着自己微小却坚定的梦想。
中午十二点,林夏在地下车库的角落吃午饭。冷馒头已经有些发硬,他就着保温杯里凉透的凉茶慢慢吞咽。车库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声。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有妹妹发来的消息:哥,我这次月考又进步了!数学考了98分!照片里,妹妹举着成绩单,笑得很灿烂,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林夏看着照片,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温柔。他在对话框里输入:等哥发工资,给你买辅导书,犹豫了一下,又删掉辅导书,换成新书包。
下午的工作更繁重。他要清洗整栋楼的卫生间,从一楼到三十二楼。每个马桶、每个洗手池,他都要仔仔细细地刷干净,喷洒消毒水,更换卫生纸和洗手液。遇到堵塞的下水道,他二话不说,戴上手套就开始疏通。污水溅到身上,他也只是简单擦一下,继续工作。有次疏通三楼的马桶时,管道里冲出的秽物溅了他一脸,他跑到楼梯间干呕了好一会儿,用凉水洗了把脸又回去接着干。
在打扫二十二楼的会议室时,林夏发现地上有一串珍珠项链。圆润的珍珠散落在地毯上,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想起早上在这里开会的是公司的重要客户,立刻上报给了物业。当失主领回项链时,要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林夏婉言谢绝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失主很感动,特意写了一封表扬信送到物业,信里还提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林师傅的正直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工作都能得到理解和尊重。一个暴雨天,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职员急匆匆地走进卫生间,林夏正在拖地,地面还有些湿滑。女职员不小心滑倒,顿时大发雷霆,对着林夏破口大骂:你怎么搞的?会不会干活?知道这双鞋多少钱吗?林夏不停地道歉,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化妆品,心里却委屈得要命。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看着镜子里自己被骂红的眼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母亲默默地给他煮了碗面,面条上卧着两个煎蛋,别往心里去,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成。母亲的话像暖流,一点点熨平他心里的褶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