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城市还笼罩在浓稠的夜色里,林夏已经摸黑起床。老式居民楼的管道发出呜呜的呻吟,水龙头流出的冷水带着铁锈味。他对着斑驳的镜子刮胡子,刀片不小心划过下巴,渗出细小的血珠。橱柜上的玻璃罐里,零散地堆着硬币,那是昨天深夜搭载醉酒乘客找回的零钱,他数了数,又轻轻放了回去。罐底压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的笑容还很年轻,母亲的鬓角也没有白发。
钥匙串上的出租车公司徽章已经磨得发亮,林夏按下遥控器,楼下那辆银灰色的出租车应声亮起车灯。车身上的广告贴纸被雨水泡得起了边,后视镜挂着的平安符是母亲从庙里求来的,每次出车前,他都会下意识地摸一摸。仪表盘的时间显示4:15,正是夜班司机最忙碌的时段。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座椅套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师傅,去机场。凌晨五点,一位拖着黑色行李箱的男人拉开车门。林夏从后视镜打量乘客:深蓝色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袖口还沾着酒渍。他默默启动车子,车载电台里传来清晨的路况播报。师傅,能开快点吗?赶7点的飞机。乘客揉着太阳穴开口。林夏看了眼导航,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开始聚集,他轻踩油门,车子汇入漆黑的街道。轮胎碾过路边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后视镜里,乘客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抱歉,这次项目没谈成...对,我马上飞回去...您再给次机会...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与焦虑。林夏握紧方向盘,想起上个月老家传来父亲生病的消息,银行卡余额却怎么也凑不够手术费。车窗外,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斑斓的色块,他数着路过的路灯,计算着这单能赚多少钱。计价器的数字每跳动一次,都像是心跳的节奏。
清晨七点,交班时间到了。林夏把车开进公司停车场,检查轮胎气压和机油液位。调度室的老张扔来一包烟:小林,听说了吗?网约车平台又在搞补贴,咱们这行越来越难干了。林夏接过烟夹在耳后,没接话。他蹲在地上,用扳手拧紧松动的轮毂盖,指甲缝里嵌满黑色的油渍。隔壁车位的老李探出头:要我说,趁早转行吧,我表弟开货车都比这强。林夏笑了笑,起身拍掉裤腿上的灰尘。
回到家时,妹妹林小雨正在厨房煮面条。这个刚考上大学的女孩,懂事地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灶台上的电饭煲冒着热气,墙上贴着她用奖学金买的励志海报。哥,爸今天状态好点了,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林小雨把热气腾腾的面端到桌上,你先吃,我去给爸换药。林夏望着妹妹单薄的背影,喉咙发紧。碗里的面条浮着几片青菜,是他昨天特意绕道菜市场买的便宜菜,面条上还卧着一个煎蛋,那是妹妹省给他的。
下午三点,林夏又准时出现在停车场。阳光炙烤着车顶,车内温度高达四十度。他打开所有车窗通风,往保温杯里续满凉茶。手机弹出网约车平台的推送:新用户首单立减20元,他划掉消息,启动车子。后视镜里,平安符随着车身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车载电台播放着怀旧老歌,他跟着轻轻哼唱,声音淹没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
晚高峰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林夏的车子被夹在公交车和电动车之间,寸步难行。计价器的数字跳动得异常缓慢,他却注意到路边花坛里,一个小女孩正踮着脚够树上的气球。突然,一辆快递三轮车从巷子里冲出来,小女孩吓得愣在原地。林夏猛踩刹车,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他冲下车抱起孩子。你怎么一个人跑马路上!他声音发颤,手心全是冷汗。小女孩吓得直哭,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五分钟后,焦急的母亲赶来,拉着他的手连连道谢,眼里含着泪水。回到车上,后座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夜幕降临,城市换上五光十色的外衣。林夏在酒吧街附近候客,醉醺醺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钻进车里。师傅,去...去梧桐小区...一位女孩说话带着哭腔,眼影晕染得满脸都是。林夏打开车内灯,递过纸巾。失恋了?他轻声问。女孩突然放声大哭,把口红印蹭在座椅靠背上。林夏默默听着她哭诉五年的感情,在一个路口等红灯时,从口袋掏出薄荷糖:吃颗糖吧,苦的日子总会过去。女孩接过糖,抽泣着说了声谢谢。到达目的地后,她坚持多给了车费,林夏追着要还,她却摆摆手跑进了小区。
凌晨一点,林夏接到一个特殊的订单。电话那头是个带着浓重方言的老太太:师傅,我孙子发高烧,能来接我们去医院吗?地址显示在城郊的城中村,道路狭窄坑洼。林夏打开远光灯,小心避开路上的石块。到了约定地点,看见老太太背着七八岁的男孩在寒风中跺脚。孩子他爸妈都在外地打工...老太太抹着眼泪,林夏帮她把孩子抱上车,男孩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一路上,他闯了两个红灯,警笛声在身后响起,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急诊室门口,老太太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他摆摆手:大姨,留着给孩子买药吧。返回的路上,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还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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