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醒了,却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失火是意外,抢出的是经匣,对“密谕”一无所知,只含糊提及昏迷中听到“癸卯”二字?
舒良的禀报,让熬了一夜、心力交瘁的林锋然怒极反笑。好一个刘保!好一个“一无所知”!这番说辞,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昏迷中听到“癸卯”?是暗示?是威胁?还是故布疑阵?这老狐狸,分明是想把自己摘干净,甚至可能还想反咬一口!
一股被戏耍的暴怒和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林锋然心头。他知道,没有确凿证据,仅凭刘保昏迷中的呓语,根本奈何不了这个深得太后(太妃)信任、在宫中根基深厚的大太监。严刑逼供?在慈宁宫刚刚失火、太后新丧的敏感时期,对刘保用刑,极易授人以柄,引发更大的风波。
“继续看着他!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给朕记下来!另外,给朕仔细搜!慈宁宫佛堂烧毁的废墟,一寸一寸地翻!朕就不信,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林锋然从牙缝里挤出命令,眼中寒光闪烁。
“奴婢遵旨!”舒良领命退下。
处理完刘保这摊烂事,天色已近黎明。林锋然疲惫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感到一阵阵眩晕。月圆之夜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西华门的阴谋被挫败,慈宁宫的火势得以控制,刘保也被看管起来。但林锋然心中清楚,这仅仅是表面。周廷儒一党尚未伤筋动骨,刘保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黑手,“癸卯”的阴影依旧笼罩,而大同前线的战事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巨大的压力和责任,几乎要将他压垮。他需要片刻的喘息,需要……那份独一无二的宁静和理解。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脚步再次迈向通往西暖阁的宫道。这一次,他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踏着晨曦微露的青石板路。经过一夜的喧嚣,此时的宫苑格外寂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啾鸣。
来到西暖阁外,守卫见是皇帝独自前来,不敢阻拦,无声跪拜。林锋然挥手让他们退远,独自走到阁门前。阁内静悄悄的,想来她一夜惊忧,此刻或许刚刚安寝?
他犹豫着是否要打扰,正欲转身离开,阁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轻轻打开了。
江雨桐站在门内,依旧穿着昨夜的素白寝衣,外罩一件淡青色长衫,显然也是一夜未眠。晨曦透过门缝,映照在她略显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依旧清澈如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关切。
“陛下。”她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带着晨起的沙哑。
看到她安然无恙,林锋然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慰藉交织涌上心头。他迈步进入阁内,反手关上门,将微凉的晨风隔绝在外。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昨夜的惊心动魄、短暂牵手时的悸动、以及此刻劫后余生的复杂心绪,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危机,那些世俗的礼法规矩,似乎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
“你……一夜未睡?”林锋然看着她眼下的倦色,声音不由得放柔了几分,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
“陛下不也是。”江雨桐抬眼望向他,看到他眉宇间深锁的疲惫和眼中未褪的血丝,轻轻叹了口气,“风波……可暂息了?”
“表面而已。”林锋然苦笑一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刘保装疯卖傻,周廷儒蛰伏不出,‘癸卯’之谜未解……大同战事未平,朕……朕有时真觉得,这重重宫阙,如同牢笼,四面八方,皆是冷箭。”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罕见的脆弱和迷茫。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卸下帝王的铠甲,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江雨桐静静地看着他挺拔却难掩孤寂的背影,心中微痛。她走上前,与他并肩立于窗前,轻声道:“陛下承天命,御极宇内,自有百灵护佑。宵小之辈,虽诡计百出,然邪不胜正。陛下只需持心如水,明辨忠奸,步步为营,则危局自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林锋然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晨曦透过窗纸,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垂下,神色安宁而坚定。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弱女子,而是能与他并肩面对风雨的知己。
一股强烈的情感冲动再次席卷了林锋然。他想起昨夜那短暂却刻骨铭心的触碰,想起她指尖的冰凉和自己掌心的灼热。此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听着她温言安慰,他心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终于绷到了极限。
他几乎是失控地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犹豫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拒绝的力量,一把将她微凉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他的动作很快,带着一丝颤抖,仿佛怕她再次挣脱。
江雨桐浑身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但林锋然握得极紧,那灼热的温度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混杂着疲惫、依赖、以及深沉情愫的目光,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抬起眼帘,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的情绪如同漩涡,几乎要将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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