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子夜独往后苑枯井?井底有金石之声?
老太监冒死递来的密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国丧期间表面的哀戚与平静,将慈宁宫深处那令人不安的疑云再次搅动起来。林锋然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冰凉。母后刚去,刘保就如此鬼祟行事?他在埋藏什么?或者说……他在转移什么?那井底的金石碰撞声,是金银?还是……更见不得光的东西?
一股混杂着对母后之死的疑惧、对刘保及其背后“影子”的厌恶、以及一种即将触及真相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林锋然。他感觉慈宁宫那潭死水之下,暗流汹涌得超乎想象。
“消息……确实吗?”林锋然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是老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昨夜子时三刻,刘保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独自一人,鬼鬼祟祟溜到后苑那口早已废弃的枯井边,四下张望良久,才把包袱系下去,还往下扔了几块石头!那声音……绝错不了!”老太监跪在地上,信誓旦旦。
“此事还有谁知?”林锋然眼中寒光一闪。
“再无旁人!老奴怕打草惊蛇,未敢声张。”
“做得好!”林锋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继续暗中监视,但绝不可靠近枯井,更不可擅自查探!只需记下刘保每次去的时间、携带何物即可。朕自有安排。”
“老奴明白!”老太监磕头退下。
殿内恢复寂静,林锋然的心却狂跳不止。枯井藏物?刘保想掩盖什么?是母后的隐秘?是“癸卯”的罪证?还是……与惠王、甚至瓦剌勾结的信物?他恨不得立刻派人挖开那口井,看个究竟。但他知道不能。刘保背后定然有人,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必须耐心布网,等待最佳时机。
巨大的秘密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这种煎熬让林锋然坐立难安。他需要冷静分析,需要有人帮他参详这诡异的发现。而此时此刻,他能完全信任、且有能力分析此事的,只有一人。
他看了一眼御案上那几份江雨桐刚刚批注送回、关于漕运吏治的奏章副本,上面清秀的朱批小楷仿佛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他沉吟片刻,取过一张素笺,用极其隐晦的词句写道:“宫苑深井,夜半有声,似有物沉。守者异动,其意难测。卿素慧心,可有所疑?” 写罢,封入一个普通信函,唤来舒良。
“将此信……混入日常文书之中,送至西暖阁。什么也别说。”林锋然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这已不再是讨论民生政务,而是在咨询关乎宫闱隐秘、甚至可能动摇国本的核心机要!这是他第一次,将如此高度敏感、充满危险的疑点,主动透露给江雨桐。这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超越寻常信任的托付。
舒良双手接过信函,感受到其中非同寻常的分量,心中一凛,躬身道:“奴婢明白!定当万无一失!”
等待回音的时间格外漫长。林锋然处理政务时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望向殿外。他既期待江雨桐的见解,又隐隐担忧此举是否会将她卷入过深的漩涡。
傍晚时分,舒良终于带回了一个小小的、密封的锦囊。林锋然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枚用丝线系着的、温润剔透的白色玉环(韘,射箭时戴在拇指上钩弦用的器具),玉环上刻着两个极小的篆字:“静观”。此外,再无他物。
林锋然拿着这枚玉韘,怔住了。静观?她是在用这枚象征着“引而不发”的玉韘,提醒他此刻要沉住气,静观其变,不要贸然行动吗?这无声的告诫,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她读懂了他的焦躁和试探,并用这种含蓄而聪明的方式,给出了最稳妥的建议。
“静观……静观……”林锋然喃喃自语,摩挲着冰凉的玉韘,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对,现在绝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刘保既然开始转移东西,说明他感到了危险,或者有新的图谋。此时一动不如一静,暗中监视,等待他露出更多马脚,才能连根拔起。
“舒良,”林锋然沉声道,“告诉监视慈宁宫的人,继续严密监视刘保及那口枯井,但绝不可轻举妄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
“奴婢遵旨。”
玉韘定计,林锋然暂时按下了探查枯井的冲动,将精力放回朝政。国丧期间,百事缠身,北疆虽暂稳,但瓦剌败退后,边境零星冲突不断,军费开支巨大,国库吃紧。加之各地灾荒奏报频传,流民安置、漕运疏通、吏治整顿,千头万绪。
奏章如雪片般飞来,林锋然常常批阅至深夜。在这繁重的工作中,江雨桐的“秘密顾问”角色愈发重要。她批注的奏章副本,成了林锋然案头必不可少的参考。她的视角往往独特而务实。
例如,对一份关于某地疫病流行请求赈济的奏章,她批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防重于治。赈济银米固需,然更需遣良医,施药石,严令各地清理污秽,掩埋曝尸,禁食死畜。可令地方官绅设棚施粥,隔离病患,此费小效宏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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