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香主沈文在京西皇华驿馆出现!
这个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锋然本已因慈宁宫家宴而波澜起伏的心湖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皇华驿馆,那是各地藩王、勋贵、外国使臣入京朝觐时的驻地,鱼龙混杂,监管相对宽松,确实是暗中联络、传递消息的绝佳场所!白莲教的手,竟然伸到了这里!他们接触了谁?是某位藩王?还是某个有异心的勋贵?这背后,是否又与“癸卯”、“甲辰”的暗码有关?
一股寒意顺着林锋然的脊梁骨爬上来。敌人的网络比他想象的更庞大、更隐秘!惠王、白莲教、可能存在的藩王或勋贵、再加上慈宁宫那深不见底的疑云……这几股势力若是勾结在一起,足以撼动国本!
“查!给朕盯死皇华驿馆!”林锋然的声音因紧张而沙哑,“所有入住人员,无论品级高低,都给朕摸清底细!特别是近期入京的藩王、镇守总兵的家眷、还有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官员!那个货郎,还有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一个不漏!但要绝对隐秘,绝不能打草惊蛇!”
“臣遵旨!”赵化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脸色凝重地领命而去。
乾清宫内再次剩下林锋然一人。他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他。敌人像隐藏在黑暗中的蜘蛛,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似乎只能被动地等待对方露出破绽。这种无力感让他焦躁万分。
他强迫自己冷静,走到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目光扫过京畿、宣大、江南、乃至遥远的边镇。内忧外患,交织如麻。他需要破局!需要一个突破口!而目前最清晰的线索,就是那枚刻着“癸卯”的铜符!
接下来的两天,林锋然在极度焦虑和高度戒备中度过。他表面上依旧沉稳地处理朝政,主持对石亨余党的清算(借此机会安插了不少亲信),但对慈宁宫、惠王府以及皇华驿馆的监控提到了最高级别。他几乎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整个人瘦削了一圈,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像一头随时准备扑食的猎豹。
他也严格遵守了与江雨桐“以才学侍君”的约定,没有再私下前往西暖阁,而是通过舒良,以“咨询典籍疑难”为名,将她整理、注解的一些前朝奏疏、兵法策论或农桑水利的摘要奏本调来阅览。江雨桐的字迹清秀工整,注解精辟,往往能切中时弊,或提供新颖的视角,给焦头烂额的林锋然带来了不少启发和慰藉。这种“神交”,成了他在重重压力下唯一的精神慰藉,也让他更加确信留下她是正确的决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常朝之上,风波再起。
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弹劾几名与石亨过往密切的官员,这本是清算的常态。然而,一名素以“耿直”闻名的都给事中,周廷儒,在附议时,话锋突然一转:
“……石亨之祸,源于骄纵,然骄纵之由,在于内廷失察!臣闻,近日宫中有女子,非选秀入宫,无名无分,却常伴圣驾,参议机要,此乃祖宗家法所不容!陛下纵念旧情,亦当以社稷为重,谨守内外之防,远避嫌疑之地。否则,恐外将效仿,内宦弄权,国将不国!臣恳请陛下,肃清宫闱,逐此不明之女,以正视听!”
这番话,比之前的含沙射影更加露骨和严厉!直接将“女子干政”的帽子扣了下来,并上升到了“国将不国”的高度!而且,时机选在清算石亨的关键时刻,分明是想借势施压,逼林锋然就范!
朝堂之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御座。不少大臣眼中流露出赞同或看热闹的神色。林锋然的心猛地一沉,怒火直冲顶门!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他们是想用舆论逼他自断臂膀!
他死死攥紧龙椅扶手,指节发白,强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他想起江雨桐的提醒,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廷儒,又缓缓扫视全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给事中,尔所言‘不明之女’,‘参议机要’,可有实据?”
周廷儒昂首道:“陛下!宫中流言汹汹,岂是空穴来风?此女久居乾清宫侧,已违祖制!更何况,西山之战前后,陛下屡次秘召,岂是寻常?此等行径,非参议而何?陛下若谓无此事,臣愿与当面对质!”
又是这一套!咬死“秘召”和“违制”,逼他承认或撒谎!林锋然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朕留人在侧,整理典籍,以备咨询,乃是常事。至于西山之战,军国大事,自有朕与内阁、都督府议决,岂容妇人置喙?周给事中捕风捉影,妄测宫闱,构陷无辜,是何居心?莫非以为朕是昏聩之君,可任由尔等搬弄是非?!”
他语气陡然转厉,目光如电,直刺周廷儒:“尔口口声声祖制家法,可知祖制亦云,言官风闻奏事,亦需有风有闻,而非凭空捏造,污蔑宫眷!尔今日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便是欺君罔上,离间君臣!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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