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贵人?身份极高?”
赵化带来的密报,像一条从阴暗处悄无声息滑出的毒蛇,吐着冰凉的芯子,缠上了林锋然的脖颈,让他瞬间呼吸困难。刚刚因江雨桐的开解而稍显平静的心湖,再次被投入一块寒冰,刺骨的冷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石亨在宫内还有内应?而且身份极高?会是谁?嫔妃?太监头子?还是……某个他意想不到的皇亲国戚?这个猜测比明确的敌人更令人恐惧,因为它意味着危险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甚至是他自以为最安全的身边!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和寒意,将他紧紧包裹。
他猛地站起身,在御书房内急促地踱步,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仿佛那看不见的敌人就潜伏在阴影里。他感觉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查!给朕不惜一切代价查清楚!这个‘贵人’到底是谁!”林锋然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宫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给朕盯紧了!尤其是……尤其是最近与宫外有异常接触的!”
“臣……遵旨!只是……此事牵连甚大,若动静过大,恐打草惊蛇……”赵化面露难色。
“秘密进行!用最可靠的人!”林锋然低吼道,“朕要知道,是谁敢吃里扒外,与逆贼勾结!”
赵化领命,神色凝重地退下。御书房内再次剩下林锋然一人,死一般的寂静中,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敌暗我明,步步杀机,这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他逼疯。他需要一件事,一件具体的、能让他暂时摆脱这阴谋漩涡、感受到切实进展的事情来锚定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他想到了之前误打误撞搞出来的“水泥”。虽然那次铺的路面起了砂,掉了粉,成了笑话,但那种亲手创造、改变物质形态的原始成就感,是勾心斗角的权谋无法给予的。对!就去工坊!去看看那些灰扑扑的粉末,去摆弄那些实实在在的物料!
他立刻摆驾宫城西北角的琉璃窑场(兼作他的“化学实验基地”)。一离开压抑的宫廷,来到这片充斥着泥土、窑火和工匠吆喝声的地方,林锋然感觉胸口的憋闷都散了不少。他挥退战战兢兢的管事,直接扎进堆放石灰、黏土、矿渣的工棚里。
他不再满足于之前的粗糙配比,而是凭着模糊的记忆,指挥工匠将石灰石和黏土按不同比例混合,放入窑中煅烧,然后研磨成粉,加水搅拌,制成一块块灰浆试块,晾干后测试硬度。整个过程繁琐、肮脏,烟尘弥漫,但他却干得全神贯注,额头上沾了灰也浑然不觉。工匠们从一开始的惶恐到后来的麻木,只能跟着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折腾。
几天下来,试块做了几十块,碎了一大半,但也有几块似乎比之前的更坚硬些。林锋然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暂时将朝堂的烦恼抛在了脑后。这天,他终于觉得新一批的灰浆“大有长进”,兴致勃勃地命令工匠将之前起砂的那段宫道铲掉,重新铺上他“改进”后的新灰浆。
忙活了大半天,一段平整的灰色路面出现在眼前。林锋然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甚至等不及完全干透,就迫不及待地想找个人分享这份“喜悦”。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依然是江雨桐。她懂他这些“奇技淫巧”背后的心思,也总能给出最恰到好处的反应。
“舒良,”他拍打着手上的灰烬,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去坤宁宫,请江姑娘过来一趟。就说……朕这路修得差不多了,请她来看看‘成效’。” 他刻意忽略了上次失败的经历,语气里带着点显摆和期待。
舒良应声而去。不久,江雨桐便跟着来了。她伤势渐愈,穿着素雅的月白裙衫,外罩一件湖色比甲,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看到林锋然一身尘土地站在一段新铺的灰扑扑的路面上,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陛下。”她敛衽行礼。
“快来快来!”林锋然兴奋地招手,指着路面,“你看这次如何?朕调整了配比,煅烧的火候也掌握得更好了,肯定比上次强!”
江雨桐依言走近,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尚未完全干透的灰色路面。指尖传来坚硬而粗糙的触感。
“确是坚硬了许多。”她抬头,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陛下匠心独运,民女佩服。”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
“哎呀!下雨了!”林锋然叫了一声,连忙拉着江雨桐的袖子,躲到旁边工棚的屋檐下。工匠和太监们顿时乱作一团,找地方避雨。
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新铺的路面。林锋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死死盯着路面。只见雨水浸泡下,路面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坚如磐石,反而开始泛白,表面一层细密的颗粒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溶解、流失,路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斑驳、粗糙,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麻点和小坑洼!虽然比上次一冲就散强点,但离“坚固耐用”还差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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