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门附近那间废弃的皮货仓库,像一块磁石,牢牢吸住了林锋然全部的注意力。这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光,是解开朱祁钰死亡谜团、揪出幕后黑手的关键线索。他立刻给赵化下了死命令:调动最可靠、最精干的锦衣卫暗探,将仓库及其周边区域秘密监控起来,二十四时辰不间断,连一只老鼠进出都要记录在案!但同时,绝不能打草惊蛇,要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待猎物自己出现。
安排完这一切,林锋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到纷繁复杂的朝政上来。朱祁钰的丧仪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礼部拟定了繁琐的流程,光是谥号的讨论就让一群老学究吵得面红耳赤。林锋然对这些虚礼并不上心,但他知道,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姿态,必须表现得悲痛而庄重。他每日素服临朝,听取丧事进展,对礼部呈上的方案大多照准,只在一些细节上提出修改,显得既尊重礼制,又不失帝王威仪。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个在朝会上阴险提及“宫外之人”的兵部右侍郎,这几日异常活跃,频频出入一些勋贵和文官的府邸,美其名曰“商讨国是”、“吊唁致哀”。东厂报来的密奏显示,这些人聚会时往往屏退左右,密谈至深夜,内容虽无法探知,但绝非寻常。
更让林锋然警惕的是,边境的于谦也送来密报,提到宣府、大同等地近期军心有些浮动,几个中级军官言行可疑,似乎与京中某些人有书信往来,已被他暗中控制审讯。于谦在信中提醒皇帝,要严防京中变故引发边军连锁反应。
内忧外患,交织在一起。林锋然感到自己仿佛坐在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而引线就握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手中。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掐断引线!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了两天。废弃仓库那边毫无动静,仿佛那真的只是一间被遗忘的破屋子。朝中的暗流却越来越汹涌。终于,在第三天的大朝会上,风暴来了。
这一次,发难的不再是那个兵部侍郎,而是几位以“清直”闻名的御史言官。他们联名上奏,措辞激烈,表面上是对朱祁钰的丧仪规格提出“补充意见”,认为应以更高礼仪安葬“太上皇”,以示皇帝“仁孝”,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暗示和质疑。
“陛下以孝治天下,太上皇虽逊位,然终是君父,其骤然而崩,天下愕然,众说纷纭。若丧仪有亏,恐伤陛下圣德,更启天下疑窦……”领头的老御史侃侃而谈,看似忠言直谏,实则句句戳心。
林锋然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冷笑。这是步步紧逼啊!先是以“更高礼仪”将朱祁钰之死再次推到风口浪尖,暗示当前礼仪“有亏”,进而影射死因不明,最后图穷匕见,无非是想逼他重启调查,或者干脆逼他下“罪己诏”,自认失察之罪,从而严重削弱他的权威。
他耐着性子等御史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卿忧国之心,朕深知。太上皇丧仪,朕已命礼部详议,务求合乎礼制,彰显朕哀思。至于天下疑窦……”他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名御史,“前日朕已遣重臣彻查,结论昭然,乃天不假年,突发恶疾。莫非众卿以为,朕选派之公卿重臣,皆尸位素餐,欺瞒于朕?还是认为,朕有意遮掩何事?”
他反将一军,把矛头引向了调查组和言官自身的动机。那几名御史顿时语塞,脸色涨红,不敢再接话。朝堂上一时寂静。
但林锋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对方绝不会罢休。他们就像一群鬣狗,会不断试探,寻找你的弱点。
退朝后,林锋然心情郁结。仓库没有消息,朝中压力日增,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召来舒良,再次询问仓库监控的细节,甚至萌生了派人潜入仓库搜查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耐心,必须要有耐心!对手是狡猾的狐狸,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缩回洞穴。
就在他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第四天深夜,赵化终于带来了消息!
“陛下!有动静了!”赵化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乾清宫,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今夜子时,一个黑影溜进了那间废弃仓库!在里面待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又出来了!看身形步态,像是个太监!”
林锋然精神大振:“可看清面目?进去做了什么?”
“夜色太深,距离又远,看不清面目。”赵化遗憾地摇头,“但臣的人看得真切,他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而且,此人极为警惕,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消失在南城方向。”
怀里揣着东西?是取走了什么,还是放下了什么?林锋然心念电转。如果是取走,说明那里是个情报交接点;如果是放下,则可能是传递新的指令。
“仓库里面,你们可曾进去查看过?”林锋然急问。
“尚未!”赵化答道,“臣怕留下痕迹,惊动了对方。但臣已让人严密监视,只要再有人进去,必能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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