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实奇袭解白马关之围的捷报,像一阵强劲的东风,暂时吹散了笼罩在北京城上的厚重阴霾。朝堂之上,林锋然明显感觉到腰杆硬了许多。那些之前对他“儿戏”战略嗤之以鼻的老臣,此刻再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惊疑和审视。就连石亨,在朝会上也收敛了不少,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林锋然趁热打铁,在于谦等人的支持下,进一步推行他的策略。他下旨嘉奖李实、杨信等有功将士,将其战术作为典范通令各边镇学习;严令宣府、大同等地加快坚壁清野的进度,务必让也先大军在关外寸步难行;同时,要求兵部从京营和各地卫所中,遴选更多机敏敢战的官兵,组成新的敌后游击营,由杨信统一协调指挥,扩大袭扰范围。
一时间,“重点防御、游击袭扰”似乎成了朝廷的官方战略,连之前最顽固的反对者,也不敢再公开质疑。林锋然甚至能从一些年轻将领和中级官员眼中,看到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这种初步成功的滋味,让他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真的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主。
然而,于谦和少数几个清醒的重臣,却给他泼了冷水。在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于谦面色凝重地指出:“陛下,李实将军虽获大胜,然也先主力未损,其偏师之败,恐将引来更疯狂的报复。据前线侦骑回报,也先已收缩兵力,似在酝酿更大规模的攻势。且其军中近日有异动,调集了大量工匠和攻城器械,恐有强攻硬取之意。”
兵部尚书邝埜也补充道:“各地坚壁清野,虽困敌有方,然我边境百姓流离失所,秋收在即,若战事迁延,今冬明春,恐有饥荒之虞。粮草压力巨大啊。”
这些现实问题,像一根根尖刺,把林锋然从短暂的得意中戳醒。是啊,也先不是游戏里的NPC,输了就会退兵。他是草原上的枭雄,吃亏之后,只会更加凶狠。而战争带来的破坏和消耗,是实实在在的,最终要由这个国家和百姓来承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于爱卿,依你之见,也先下一步会主攻何处?”
于谦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关键点:“居庸关经此一挫,也先强攻代价太大。紫荆关方向有重兵布防。臣以为,其很可能避实击虚,选择防线相对薄弱,且……且与某些人素有往来的古北口或白马关方向。”
于谦的话没说完,但林锋然听懂了弦外之音——“与某些人素有往来”,这分明是在暗示宣府总兵等可能与石亨有勾结的边镇将领防区!也先很可能利用这些内应,寻找突破口!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林锋然的脊背。内部的蛀虫不除,再好的战略也可能从内部被瓦解!
就在这时,舒良悄悄送来了东厂的最新密报,内容让林锋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密报称,石亨近日虽深居简出,但其心腹管家和几名亲信将领却活动频繁,多次秘密出入一些边镇将领设在京城的“办事处”(类似驻京办)。更可疑的是,侦缉人员发现,有疑似瓦剌的商人(实为细作)曾与石亨府上的人有过间接接触,虽然痕迹抹得很干净,但东厂的老手还是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果然贼心不死!”林锋然将密报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石亨这是在玩火!他为了扳倒自己,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敌酋暗通款曲?!
愤怒之后,是深深的忧虑。如果石亨真的和也先勾结上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也先可以得到明军布防的准确情报,甚至可以诱导明军进入埋伏圈!自己的所有战略部署,在敌人面前都将成为透明的!
必须阻止他!但证据呢?仅凭东厂的推测和间接线索,根本动不了石亨这种级别的重臣,反而会打草惊蛇,逼他狗急跳墙。
林锋然陷入了两难。明知道身边盘踞着一条毒蛇,却因为找不到七寸,而无法下手。
接下来的几天,前线的情报似乎印证了于谦的担忧。也先的攻势变得飘忽不定,时而猛攻居庸关,时而骚扰紫荆关,还派小股骑兵试图渗透古北口一带,搞得明军疲于奔命,搞不清他的主攻方向。这种“四面开花”的战术,极大地消耗了明军的兵力和精力。
林锋然敏感地意识到,这背后很可能有内奸在给也先出谋划策,指点他如何调动明军,寻找防线的薄弱点。他加强了对杨信游击营的指令,要求他们不仅要袭击粮道,更要注重捕捉敌军传令兵和侦察小队,试图从俘虏口中获取关于也先指挥部位置和内部情况的信息,希望能找到内奸的蛛丝马迹。
同时,他以加强协调、提高效率为名,要求兵部对所有发往边镇的指令、边镇呈送京师的军报,都额外抄送一份给于谦的京师防务指挥部备案。这实际上是在建立一条绕过可能被石亨影响的正常渠道的信息监督线。
这些举措起到了一些效果。杨信的游击营确实抓到几个瓦剌中层军官,拷问得知也先近期对明军防线异常了解,甚至能准确说出一些换防时间和哨卡位置,这更加深了林锋然对内奸存在的怀疑。而通过于谦渠道汇总的信息,也让他对前线局势有了更直观和可靠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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