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制式的火炮和攻城车出现在瓦剌军中的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朝堂上残存的侥幸心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官员中无声蔓延,连之前叫嚣着要清算“于谦余党”的徐有贞,此刻也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入侵,这是里应外合、意图亡国灭种的信号!
林锋然强压着将那骇人猜想公之于众的冲动,他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指控当朝权贵通敌,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甚至可能逼得狗急跳墙。他死死攥着御座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木头里,目光扫过台下神色仓皇的群臣。
“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也先不是来打秋风的,他是来要我们的命,亡我们的国!城外的火炮,原本应该架在我们的城墙上,保卫我们的百姓!现在,它们对准了我们!”
他猛地站起身,指向殿外:“现在,还有人要争论于谦是忠是奸吗?!还有人要忙着排除异己、争权夺利吗?!是不是要等到瓦剌人的刀架在脖子上,等到这北京城血流成河,你们才肯睁开眼睛,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敌人?!”
这番怒斥,如同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许多官员羞愧地低下了头。王直、胡濙等老臣更是老泪纵横,匍匐在地:“臣等无能,致使国势倾危至此!请陛下治罪!”
“治罪?现在治谁的罪有用?!”林锋然厉声道,“现在唯一有用的,是拿起武器,守住这座城!是像于谦当年那样,挺起脊梁,告诉也先,我大明江山,不是他想亡就能亡的!”
他再次提到了于谦的名字,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追思或争论,而是为了竖起一面精神的旗帜,一个行动的榜样。
“传朕旨意!”林锋然的声音斩钉截铁,“京城自即日起,进入战时状态!所有文武官员,各司其职,凡有玩忽职守、临阵畏缩、散播谣言、动摇军心者,无论官职高低,立斩不赦!城内所有青壮,由五城兵马司统一编练,协助守城,运送物资!所有粮仓、武库,由朕亲自指派之人接管,统一调配,敢有囤积居奇、克扣军资者,杀无赦!”
他一连串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瞬间镇住了场面。这是真正的皇权,在危难时刻展现出的决断力。
“范广!”
“末将在!”范广昂首出列。
“朕命你为京城防御使,总揽各门防务,有权调动京营一切兵马物资!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朕守住城墙!”
“末将遵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范广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决绝。
“王先生,胡先生!”
“老臣在!”
“统筹粮草、安抚民心、维持城内秩序,朕就交给二位了!务必保证守城军民衣食无虞,后方不乱!”
“老臣必竭尽所能,不负陛下重托!”两位老臣郑重领命。
林锋然的安排,明确地将军事指挥权交给了相对中立的范广,将民政后勤交给了德高望重的老臣,刻意将石亨、徐有贞等人排除在了核心决策圈之外。这是一种冒险,但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徐有贞脸色变幻,想要说什么,但在林锋然那冰冷的目光和城外实实在在的炮火威胁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石亨称病不出,他独木难支。
朝会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结束。官员们匆匆离去,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或者说,各自去寻找自己的出路。
林锋然回到乾清宫,立刻开始行动。他首先让来福持他的密旨,会同王直、胡濙指派的户部官员,强行接管了京城几大官仓和兵部武库,将钥匙和账目牢牢控制在手中,彻底断绝了石亨等人利用物资操控战局的可能。
接着,他秘密召见了锦衣卫中一些未被石亨完全掌控的军官(通过王勤和来福的渠道联系),赋予他们暗中监视城内异常动向、特别是石亨、徐有贞、曹吉祥及其党羽活动的权力,并允许他们在发现通敌实证时,有临机处置之权。这是一步险棋,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下了一道明旨,追赠于谦为太傅,谥号“忠肃”,并命礼部即刻安排,以公爵之礼,风光大葬。
这道旨意如同在滚油中又泼入一瓢冷水,引起了轩然大波。徐有贞等人气得跳脚,认为这是皇帝在公然打他们的脸,是在为“逆臣”张目。但林锋然对此置之不理。他需要于谦这面旗帜,需要在危难时刻,树立起一个忠君爱国、舍生取义的榜样,来激励人心,凝聚士气。于谦的葬礼,将是一场做给活人看的政治仪式。
果然,旨意传出,许多原本对于谦之死心怀同情、对朝局感到失望的官员和士子,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热血。皇帝在这个时候厚葬于谦,其用意不言自明!
在做这些安排的同时,林锋然没有忘记那个最危险的猜想。他让江雨桐通过其父旧部,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那些出现在瓦剌军中的辽东骑兵和火炮的具体来源,以及那几个山西商人近期的确切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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