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那封极具侮辱性的箭书和最后通牒,如同在已然暗流汹涌的大明朝堂投下了一颗巨石。紧急廷议上,争论再起。主和派忧心太上皇安危,主张尽量满足要求,破财消灾;主战派则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坚决不能妥协,甚至有人激进地提出应立刻发兵报复。
于谦力排众议,再次坚持了他的务实原则:谈判必须进行,但底线必须坚守。最终,景泰帝朱祁钰采纳了于谦的意见,决定派遣使团再次北上,与瓦剌周旋。而此次肩负重任的正使,便是以精明干练、善于辞令而着称的礼部左侍郎——杨善。
杨善深知此行艰难,不仅要面对狡诈的也先,还要应对朝中复杂的局势和那位状态不明的太上皇。他精心准备了谈判策略,带足了彰显国威的礼物,也备好了用于讨价还价的筹码,怀揣着皇帝的密旨和于谦的叮嘱,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瓦剌营地对于明朝使臣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也先并未立刻接见,而是先将杨善晾了两天,让其充分感受草原的严寒和身为谈判者的弱势地位。直到第三天,才在大帐中设下阵仗,接见了杨善。
谈判过程艰苦而激烈。杨善不卑不亢,据理力争,既表达了对太上皇的关切,更反复强调大明国威和于谦整顿后边军的实力,软硬兼施,试图压低价码。也先则时而咆哮威胁,时而故作姿态,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初步接触并未取得实质性进展。
谈判间隙,在也先“恩准”和伯颜帖木儿的严密监视下,杨善终于获得了短暂“探视”太上皇的机会。
当杨善被带入那座简陋的毡帐,看到眼前这个衣衫陈旧、面容憔悴、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和惊惶的年轻人时,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心中也不禁一酸,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礼部左侍郎杨善,叩见上皇陛下!陛下……受苦了!”
林锋然看到终于来了一个“自己人”,而且还是个大官,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他猛地抓住杨善的胳膊,声音都带了哭腔:“杨……杨大人?你可算来了!快!快带我回去!这地方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杨善被他抓得生疼,感受着对方身体的颤抖和话语中的绝望,心中那点对于“装疯”的怀疑不禁动摇了几分。他连忙安慰道:“陛下勿忧,勿忧!臣等正在竭力与瓦剌周旋,必当设法迎请陛下还朝!”
“周旋?怎么周旋?要钱吗?要地吗?”林锋然急切地问,随即又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着,突然冒出一句:“‘天王盖地虎’!”
“啊?”杨善猛地一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天王盖地虎?这是什么?诗词典故?还是某种谶语?
林锋然见杨善一脸懵逼,心中大急,以为是暗号不对,或者杨善级别不够?他赶紧又换了一句,声音更低,几乎是在耳语:“‘宝塔镇河妖’!接啊!”
杨善:“……”他彻底懵了。宝塔镇河妖?这又是什么跟什么?上皇到底想表达什么?是暗示瓦剌如河妖般猖獗,需以宝塔(喻指朝廷或军队)镇之?还是另有所指?
看着杨善依旧茫然不解,甚至开始露出探究和困惑的神情,林锋然的心凉了半截。难道朝廷没安排接头暗号?还是杨善不是自己人?
他还不死心,决定再试探一下,问点“实在”的,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信息。他拉着杨善,故作随意地打听:“杨大人,北京……最近怎么样?‘房价’……涨了没?三环以里……呃,就是皇城附近,现在什么‘行情’?”
“房……房价?”杨善的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上皇在虏廷受苦,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京师房地价格的行情来了?这……这又是何种深意?是隐喻朝中官员的宅邸规格逾制?还是暗指某些人贪墨敛财,家资丰厚?皇城附近……是指勋贵聚集区?他在暗示我查抄某些人的家产以充赎金?
杨善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太上皇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跃、太深奥了!每一句看似疯癫的话,仿佛都藏着无穷的机锋和隐喻!
他不敢怠慢,只能努力顺着话头,谨慎地回答:“回陛下,京师……一切安好。至于宅邸行情……臣……臣未曾过多关注。然陛下既有垂询,臣回去后定当细细查访……”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林锋然的反应,试图解读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林锋然听了这话,更是失望。看来是真不懂啊!他叹了口气,情绪更加低落,又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草原生活的艰苦,抱怨食物难吃,没有“外卖”,没有“网游”,想念“空调Wi-Fi西瓜”……
这些词汇对于杨善来说,更是如同天书一般!但他不敢再表现出任何不解,只能聚精会神地听着,努力从这些荒诞不经的抱怨中,剥离出可能存在的有效信息:上皇强调生活艰苦,是在施压朝廷尽快赎人?抱怨食物,是暗示瓦剌物资可能并不充裕? “外卖”、“网游”虽不懂,但“西瓜”……是否暗指夏季将至,谈判需加快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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