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灯光被刻意调得有些刺眼,营造出一种压抑的氛围。侯亮平一身笔挺的检察制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逼视着坐在对面的李达康。
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一种“手握尚方宝剑”的倨傲,声音洪亮地开场:
“李达康!我是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侯亮平!现在,我代表组织,请你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你唯一的出路,争取个宽大处理!”
他特意强调了“局长”二字,语气趾高气扬,内心充满了首次主导审讯副部级大员的激动与虚荣。
李达康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尽管身处此地,他依旧保持着封疆大吏的威严和仪态。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侯亮平,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纠正:
“侯亮平局长?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局长,应该是尚在康复中的陈海同志。而你侯亮平,目前只是副局长,主持工作而已。这一点,还请你先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职务。”
他微微停顿,语气变得更加冷硬,“另外,请称呼我为李书记,或者李达康同志。我目前只是接到汉东省委和中央巡视组的联合通知,前来配合你们了解情况。在组织没有正式下达免职文件之前,我依然是汉东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这一点,也请你搞清楚!”
侯亮平被这番义正辞严的纠正和那逼人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堵,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李达康!想不到到了这个地方,你还敢这么嚣张跋扈!看来外面的传言一点没错,你果然是横行霸道惯了,根本看不清现在的形势!”
“横行霸道?”李达康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这个小同志,才吃了几年干饭,见过多少世面?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担当,什么是改革必须承受的压力和误解?就在这里妄下断言?”
“李达康!我劝你放老实点!”侯亮平被他那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侯亮平从检以来,经办过大大小小的案子数十起,扳倒的贪官污吏也不在少数,还从来没有办过一起冤假错案!我的办案能力,还轮不到你来质疑!”
“呵呵,”李达康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目光如刀,“侯亮平副局长,就算我李达康真的有问题,需要接受调查。但是,以你目前的级别和身份——你,没有资格,来主审我!”
“我的资格?!”侯亮平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粗暴地打断李达康的话,他挺直腰板,试图用一连串的头衔来增强自己的合法性,“我的资格,是最高检反贪总局赋予的!是汉东省委、省纪委、省检察院共同委托的!我现在就是代表组织在和你谈话!李达康,我希望你立刻端正你的态度,深刻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交代问题,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才能争取到组织的宽大处理!”
他的话语虽然冠冕堂皇,却掩盖不住那份急于建功立业的浮躁和程序上的瑕疵。
李达康的脸色反而彻底平静下来,那是一种见惯风浪后的深沉与镇定。
他不再看侯亮平,而是将目光投向单向玻璃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的人,语气斩钉截铁:“就算如此,你侯亮平,依然不够格。我要见沙瑞金书记,我要见高育良书记。在见到他们,或者接到组织的正式通知之前,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李达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侯亮平气急败坏地指着李达康。
“叫我李书记!或者达康书记!”李达康猛地站起身,尽管没有桌子可拍,但他久居上位所积累的威严和气场瞬间爆发出来,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冷喝道,“你侯亮平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这里是你们燕京,以为我李达康是你以前随手就能捏死的小鱼小虾吗?搞清楚你的位置,也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侯亮平被李达康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磅礴气势震慑得一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一位真正的副部级实权大佬,即便身处逆境,其所拥有的底蕴和威严,也绝非他一个凭借背景和冲劲上位的副局长所能轻易撼动。
观察室内,气氛与审讯室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高育良背着手,透过单向玻璃凝视着里面依旧腰板挺直、神色倨傲的李达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感慨:
“李达康不愧是李达康。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任何境遇,依然能临危不惧,保持这副云淡风轻、甚至盛气凌人的姿态。同伟,”他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祁同伟,“这一点,你要好好学习和体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才是真正的大将风度,不是单靠权力位置就能撑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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