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看着祁同伟脸上交织着不甘、挣扎和屈辱的神情,心中了然。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劝导的意味说道:
“同伟啊,你也不要太过灰心。说到底,梁璐老师对你,终究还是存着感情的。” 他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关键的秘密,“只要她愿意为你在那些梁家的老关系面前说一句话,表个态,证明你们夫妻和睦,她支持你的工作……那效果,比老师我在常委会上说十句、一百句都管用!这其中的分量,你应该能掂量清楚。”
高育良的话,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祁同伟心中那把锈蚀的锁。
他进一步点明梁家的潜在能量,不仅仅是汉东省内那些手握实权的旧部,更提到了梁家那个在燕京保密部门工作的儿子。
虽然那位大舅哥职位不高,也极少露面,但其所处的特殊位置和代表的背景,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和影响力。
更重要的是,梁老书记当年栽培、提携的人脉网络,早已延伸至更高层面,例如那位从汉东走出去、如今在部委担任要职的郝副部长,就与梁家渊源颇深。
“你以为当年赵立春书记在汉东一手遮天,梁老书记凭什么能与他周旋、甚至在某些领域分庭抗礼?靠的就是这盘根错节的关系!” 高育良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祁同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嘴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花了二十多年,从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穷学生,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好不容易才觉得真正“站了起来”,如今却要让他再次向那段充满屈辱回忆的婚姻低头,向那个他内心深处早已厌倦的女人示好,这简直比让他再去执行一次危险任务还要艰难。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仿佛又回来了。
高育良将祁同伟的挣扎尽收眼底,心中涌起一阵疲惫和无奈。
他靠回沙发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索:“同伟,你自己好好思量吧。老师我老了,精力大不如前,按照年限,明后年恐怕就要退居二线,去政协或者人大了。未来的路,终究要靠你自己走。”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交接棒的意味,也有一丝对弟子不肯完全“懂事”的失望。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是在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可祁同伟似乎还是放不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祁同伟听出了老师语气中的倦意和潜台词,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我知道了,老师……我会注意的。”
这“注意”二字,说得含糊其辞,既是一种妥协,也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情愿。
“知道就好。” 高育良点了点头,不再深究这个话题。
他清楚,有些心结需要祁同伟自己去解开,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他迅速将话题转向另一件紧要公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权威:“还有一件事,京州市局赵东来擅自逮捕大风厂工会主席郑西坡一事,影响很坏。沙书记的意见是,由你们省公安厅直接提级办理,把这个案子接过来。”
祁同伟立刻收敛心神,进入工作状态:“老师有什么具体指示?”
“查!” 高育良斩钉截铁,目光锐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给我彻彻底底地查清楚!重点审查京州市局在办案过程中,是否存在程序违法、非法审讯、甚至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栽赃陷害等情况!如果查实有问题,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依法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既是对工作原则的强调,也是针对赵东来的敲打。
祁同伟心领神会,但随即提出一个疑问:“老师,我明白。不过……赵东来不是正要被提名副市长吗?这个时候动他经手的案子,会不会……”
高育良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打断了他:“这有什么冲突吗?他升他的副市长,跟他还兼不兼任公安局长,是两回事嘛。”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一个副市长,完全可以不分管政法口,去管文教卫、城建甚至农林水,都是可以的嘛。省里市里会根据工作需要,通盘考虑的。”
祁同伟眼中精光一闪,彻底明白了老师的意图:“懂了!” 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如果赵东来升任副市长,却失去了对市公安局的实际掌控权,那这个副市长的含金量将大打折扣。一个不分管公安的副市长,其权力和影响力与实权公安局长相比,可谓天壤之别。这一手,既能暂时满足沙瑞金、李达康提拔赵东来的意图,又能釜底抽薪,削弱对手在关键政法岗位上的实力,确实是一步高棋。
“嗯,去办吧。注意方式方法,证据要扎实。” 高育良挥了挥手,结束了这次暗流涌动的谈话。
祁同伟站起身,恭敬地告辞,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郑西坡案”大做文章,既能完成老师的交代,又能狠狠打击赵东来的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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